張家鎮(zhèn)，殺胡軍大營。

關宇和張噲一左一右，帶著滿身傷痕的岳云走進中軍大帳。

劉曌正在地圖前推演戰(zhàn)局，聞聲抬頭。

“大哥！”

張噲的大嗓門震得帳篷簌簌作響。

“你看俺們帶誰回來了！”

關宇上前一步，長髯微動。

“這位是岳鵬岳元帥的公子，岳云。”

劉曌聞言一愣。

“岳元帥的公子？”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岳云的手。

“快請坐！”

岳云苦笑著搖頭。

“豈敢當將軍如此大禮。”

“敗軍之將，若非關張二位將軍相救，此刻早已命喪胡人之手。”

劉曌命人端來熱茶，正色起來。

“殺胡人是我等本分，說什么救不救的。”

他仔細打量著這位年輕將領，有些好奇。

“當年岳元帥全家遇害，公子是如何……”

岳云的手指猛地收緊，茶碗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那日父親接到第十二道金牌。”

“明知回京必死，卻還是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帳中一片寂靜，只有火盆里的木炭偶爾爆出火星。

“返京途中……”

岳云的眼眶發(fā)紅。

“父親命親兵將我打暈，由軍中一位兄弟假扮我返京。醒來時，我已身在北境。”

張噲“砰”地一拳砸在案幾上。

“他娘的！”

“這些年……”

岳云深吸一口氣。

“我既想殺回臨安為父報仇，又怕朝廷內(nèi)亂讓胡人有機可乘。”

“只能留在北境，繼續(xù)父親未竟之事。”

“卻又是沒想到，要面對朝廷和胡人兩邊圍剿。”

“先前正式和朝廷軍隊交手之后又遇到了胡人騎兵。”

“混賬！”

張噲猛地拍案而起，案幾應聲而裂。

“那司馬媚娘也配當皇帝？！”

關宇長髯無風自動，丹鳳眼中寒光閃爍。

“岳元帥精忠報國，竟落得如此下場……”

劉曌沉默地往火盆里添了塊炭，火星“噼啪”炸開。

岳云突然抬頭。

“劉將軍，敢問殺胡軍究竟意欲何為？”

帳內(nèi)霎時安靜。

劉曌撣了撣衣袖上的炭灰，緩緩起身。

“北境百姓被胡人當兩腳羊宰殺，南邊百姓被苛捐雜稅逼得賣兒鬻女。”

“但是這臨安城中的王公貴族，天潢貴胄，又哪個不是醉生夢死。”

“他們的享受，是以天下百姓的苦難為代價的！”

他指向帳外。

“這樣的朝廷，還配叫朝廷嗎？”

“這樣的皇帝配當皇帝嗎？”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他司馬家百來年前也不過是前朝的勛貴而已。”

火光照亮他半邊臉龐，陰影在鼻翼處劇烈跳動。

“殺胡軍要做三件事——”

“第一，殺盡北境胡虜！”

“第二，踏平臨安城！”

“第三……”

他轉(zhuǎn)身直視岳云的眼睛。

“為天下百姓討個公道，也為岳元帥！”

“為岳元帥討個公道！”

“至于為什么叫殺胡軍？”

“皇帝不體恤他的子民，爾俸爾祿，皆是民脂民膏。”

“既然受萬民供養(yǎng)，又不能為百姓著想。”

“她和胡人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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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云渾身一震，手中茶盞“當啷”落地。

他撐著桌案艱難站起，傷口崩裂滲出血跡也渾然不覺。

“劉將軍志存高遠……”

年輕將軍聲音發(fā)顫。

“岳云斗膽，請入殺胡軍！”

…………

臨安城，皇宮內(nèi)殿。

女帝司馬媚娘斜倚在龍榻上，指尖輕叩著鎏金扶手。

“北邊，有消息了嗎？”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侍立一旁的劉瑾渾身一顫。

老太監(jiān)連忙躬身。

“回陛下，周延將軍八百里加急送來軍報……”

“朕問的是。”

“岳云抓住了沒有？”

劉瑾的膝蓋重重磕在青玉地磚上。

“還……還沒有。”

“周將軍派人追殺七日，岳云殘部折損殆盡，僅剩不足五十騎突圍……”

他咽了口唾沫，繼續(xù)說道。

“最后在狼山一帶，落入了胡人包圍圈。”

“但不知被哪路人馬所救……”

劉瑾的聲音越來越低。

“周將軍正在徹查……”

“呵。”

女帝突然笑了。

“北境還有人能從胡人鐵騎手里搶食？”

“查。”

鳳眸中寒光一閃。

“若能為我所用便招安。”

“若不能……”

女帝轉(zhuǎn)身，雙目含煞。

“那就讓周延帶著禁軍去。必要時候——”

“和胡人合作也無妨。”

劉瑾的頭垂得更低了，后頸滲出冷汗。

近些年，女帝的威視是越來越強了。

重用酷吏，可以說做起事來根本就是無法無天，全憑喜好。

雖然皇帝名義上確實是可以這樣。

但是實際上政治還是十分復雜得到。

政治的藝術是妥協(xié)。

可惜女帝不懂妥協(xié)，只有屠刀。

如今已然是天怒人怨，人人懼怕了。

哪怕是劉瑾這樣的女帝身邊人也是懼怕不已。

“還有。”

“告訴周延，若是讓岳云活著離開北境……”

“他就下去陪岳鵬作伴吧。”

“老奴……遵旨。”

說完，劉瑾著急忙慌的退出殿外。

厚重的殿門合上時，女帝突然將茶盞砸了過去。

“岳家父子……”

“都該死。”

在女帝眼里，沒有忠君報國。

只有懂不懂事，聽不聽話。

岳鵬再有能力，但是可不怎么聽話。

迎回二圣？

這算什么？

那兩個人回來了，不得和他搶皇位搶到死？

畢竟他們?nèi)缃竦南聢隹墒亲约阂皇衷斐傻模?

或者說，當初景康之恥，里面多少是有她的手筆的。

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穩(wěn)固政權？

…………

另一邊。

劉曌連忙上前一步，雙手穩(wěn)穩(wěn)扶住岳云的肩膀。

“岳將軍言重了！”

“我等皆為天下百姓而戰(zhàn)，何來請求一說？”

“岳將軍能夠加入，我等欣喜還來不及呢！”

關宇捋著長髯點頭，眼中精光閃爍。

張噲更是直接拍案大笑。

“好啊！有岳兄弟加入，我們殺起胡狗來那更是得心應手！”

卻是之前岳云和胡人的異常戰(zhàn)斗，徹底的征服了張噲。

劉曌扶著岳云坐下，手指在案幾上輕叩。

“岳將軍能來，實乃殺胡軍之幸。”

“不瞞將軍，我軍雖有三千之眾……”

“但都是新募之兵。”

劉曌苦笑著搖頭。

“若非二弟略通兵法，只怕連陣型都列不齊。”

“一旦真的和胡人交手，怕不是一沖就散，根本沒辦法形成戰(zhàn)斗力。”

這話現(xiàn)在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別看這么多人，卻全都是靠著一口氣撐著。

真正能打的，也就那幾百人而已。

也只有這些人才真的在去和胡人的小隊交過手，正兒八經(jīng)的殺過人！

岳云聞言，點了點頭。

他當然明白劉曌話中深意。

不就是為殺胡軍練兵嗎？

這也沒有什么。

至于劉曌想的肯定就不可能只是這一點了。

別的不說，就岳云的名號在北境就無比的好用。

岳元帥之子，這在北境就是一塊金字招牌。

沒有人能抵擋的。

現(xiàn)在劉曌根本就沒有這個名望。

甚至除了身邊這些人，都沒有人知道他。

和家喻戶曉的岳鵬根本沒法比。

幾人正說著。

“報——”

帳簾猛地被掀開，斥候滿身塵土跌跪在地。

“東北方向發(fā)現(xiàn)胡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