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氣讓心理診所的檔案柜合頁發出細微的呻吟,陳星兒的指尖在第三層抽屜內側摸到凸起的木紋——和老宅雙生樹的樹皮紋理完全一致。當泛黃的文件袋滑落時,消毒水的氣味混著藍布衫的潮氣撲面而來,后頸的胎記突然發燙,那是 2012年暴雨夜留在記憶里的、永不褪色的灼痛。
2012年未存檔記錄的封皮上,“陳星兒“三個字用藍筆圈著,旁邊標注的“目擊創傷“字樣被樹脂浸透,形成雙生樹的輪廓。星兒的視線掠過“記憶解離““虛構人格“等術語,喉間泛起鐵銹味——那是急診室鐵床的味道,也是七歲那年攥緊奶奶銀發簪時,扎進掌心的刺痛。
“咔嗒“一聲,林素梅醫生的白大褂下擺掃過地面,星兒慌忙將記錄藏進袖口,卻看見醫生辦公桌上的銀制壓舌板,正對著文件里的關鍵句:“患者 7月 15日 23:47目擊妹妹臨床死亡,出現嚴重解離癥狀,左手持續繪制雙生樹直至昏迷。“壓舌板的反光里,映著星兒后頸的胎記,與記錄邊緣的樹汁滲透痕跡,形成完美的月牙形重合。
記憶漫出:2012年 7月 15日深夜,消毒燈在急診室天花板投下冷光,星兒看見穿白大褂的林素梅抱著襁褓經過,襁褓邊緣的藍布角被血漬染紅。奶奶的銀發簪在她手中發燙,簪尾的雙生樹刻痕劃過觀察窗玻璃,留下與此刻診斷書相同的、樹脂狀的印記。“星兒乖,別看。“母親的藍布衫擋住她的視線,可她還是看見心電監護儀的綠線變成直線,像極了奶奶在樹心刻字時,那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這份記錄...“林素梅的鋼筆在記錄冊劃出雙生樹的輪廓,“是你奶奶要求封存的,她說星星的天空不能有裂痕。“星兒盯著醫生手腕的銀鐲,突然想起護士站的監控錄像——七歲的自己跪在走廊,左手在瓷磚上畫滿雙生樹,每棵樹的根須都纏著藍絲帶,和父親安全帽上的那條分毫不差。
診斷書的泛黃紙頁間掉出張照片,七歲的星兒趴在奶奶膝頭,后頸的胎記貼著老人腕內側的淡藍色印記。照片背面是奶奶的字跡:“我的星星,月兒住在樹洞里,等你學會給樹澆水就會回來。“而照片角落,林素梅醫生正對著診療記錄嘆氣,白大褂口袋露出的,正是這份未存檔記錄的復印件。
“你父親后頸的傷疤。“林素梅調出 2012年的護理記錄,“是背你離開急診室時,被你抓出來的血痕。當時你的左手攥著銀發簪,在他后頸刻下了雙生樹的雛形。“星兒摸著診斷書里的“左手運動亢進“詞條,突然明白為何父親的傷疤總在雨天發疼,為何自己的左手,總能準確畫出十七年前的樹心刻痕。
母親的縫紉機聲在記憶里響起,星兒看見診斷書的“防御機制“章節,夾著塊藍布碎條——和母親縫在她校服上的補丁材質相同。2012年 7月 16日的日記殘頁浮現:“星兒在哭,我用奶奶的藍布衫堵住她的嘴,這樣她就聽不見心電監護儀的響聲。“旁邊的插畫里,穿藍布衫的小人后頸發亮,與診斷書里的“胎記異常放電“記錄,形成跨越十年的呼應。
“林小滿的母親是當時的急診護士。“林素梅突然指向窗外,穿紅布鞋的女孩正走過雙生樹雕塑,“她看見你把銀發簪插進樹心,說'姐姐要和月兒一起住在里面'。“星兒后頸發燙,想起樹洞里的銹發夾,想起林小滿書包上的銀飾,原來每個與雙生樹相關的物品,都是診斷書里未說的、關于創傷的注腳。
深夜,星兒在臺燈下觀察診斷書的泛黃邊緣,發現樹汁滲透的紋路里藏著極小的字跡:“7:15,星兒的眼淚滴在月兒的襁褓上,像星星掉進月亮的海里。“那是林素梅醫生的筆跡,與日記中月兒的首次書寫完全一致,原來從十七年前開始,醫學記錄與心理防御,就已在雙生樹的年輪里,寫下了共生的密碼。
防盜網的雨珠砸在玻璃上,星兒摸著診斷書里的“虛構人格形成時間“,突然聽見心里有個聲音在說:“我不是虛構的,是你把急診室的消毒水、奶奶的銀發簪、父母的沉默,都揉進了我的骨血里。“那是月兒的聲音,帶著診斷書的油墨味,帶著雙生樹的樹脂香,卻第一次,讓星兒的右手,有了擁抱自己的勇氣。
她不知道,此刻在城市另一頭的心理診所,林素梅正對著 2012年的監控錄像嘆氣,畫面里的周素蘭奶奶將診斷書塞進樹洞,銀發簪在鏡頭前劃出銀弧:“我的星星不能知道,月亮的墜落,是為了讓她的天空永遠晴朗。“錄像的備注欄寫著:“創傷的封印,始于愛,也將終于愛。“
日記本的最新頁,星兒用黑筆寫下:“2022年 8月 9日雨診斷書的泛黃是時光的銹,每個字都是雙生樹的年輪。原來月兒不是虛構的姐姐,是七歲那年的暴雨,是急診室的綠線,是奶奶藏在樹洞里的、讓我活下去的勇氣。“停頓許久,她又用左手在旁邊畫了個抱著診斷書的小人,泛黃的紙頁正在發芽,長成兩棵交纏的樹,樹根處埋著的,是十七年未說的、關于死亡與重生的、最溫柔的真相。
雨珠打在防盜網上,發出細密的響。星兒沒看見,在診斷書的夾縫里,那張 2012年的監控截圖正悄悄舒展,穿藍布衫的小人后頸發亮,與診斷書邊緣的樹汁痕跡,在濕氣中顯形為完整的雙生樹輪廓,讓十七年前的創傷,十七年后的真相,在泛黃的紙頁上,有了第一次溫暖的、帶著淚光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