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彩燈下的燒烤攤里，被炭火烤出滋滋聲的肉串發出攪動味蕾的口水香。苑偉抓起扎啤杯和韓雙林碰了一下，喉結抖動的同時，一把光禿禿的輻條又扔到了一邊。

韓雙林憋了半天，還是笑出了聲：

“苑總，你這約我出來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的，總不能是忙里偷閑打算和我交個朋友這么簡單吧？”

苑偉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唇，又咕咚了幾口啤酒，臉色潮紅地答道：

“大哥和兩個兄弟在忙，還有個紅發魔女惹不起。我想吃個串都沒人陪，只能看韓總給不給面子交我這個朋友了。咋了，不會被我嚇到了吧？”

“那倒沒有，只是我約江總的時候他似乎不太想見我，所以接到你的電話時有些意外?！?

韓雙林用輻條挑動著爐子里的炭火，又把羊肉串翻了個面，整個過程眼睛時不時地瞟向苑偉的表情，心里暗暗吃驚。

他知道苑偉是時代科技名義上的法人和總經理，但實際上整個盤子都是江曉然在控。原以為苑偉只不過是他的一個白手套，但如今看來或許自己判斷錯了。

如果說江曉然是一個謀局者，那么面前的這個苑偉則是有點亦正亦邪的味道。

思考再三，韓雙林還是主動拋出了話題：

“你給我打完電話沒有多久，周永山就找過我了?！?

韓雙林看似口氣平淡，但實際上卻是在試探苑偉，他想知道對方找他的真實目的。

本以為苑偉得到這個消息會有些意外，結果對方仿佛一切早已知曉似的，只是哦了一聲便拿起了一根羊棒骨啃了起來，說話的語氣不緊不慢，絲毫沒有著急的意思。

“江哥說了，最多一個月你們就會拿到一批和時代科技差不多的魔改硬件，到時候周永山肯定還會再給你們撥一筆資金，到時候你們就可以繼續和我們玩價格戰了。到時候咱們不知道還能不能坐一起擼串，所以提前先和你認識認識?！?

韓雙林沒想到苑偉會有如此反應，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倒是苑偉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一邊啃一邊繼續說：

“不過我要提醒你的是，時代科技可能會輸一時，但絕對不會敗。倒是你，最好想想后路?！?

“愿聞其詳?！表n雙林端起酒杯，意味深長地問道。

“你們現在鋪的市場越大，后期的維護成本就越高。如果周永山真的是很看好無盤站市場，那么他給你的資金一定是覆蓋了市場運營費用和后期的維護成本。但以我的估計，他可能只給了你前半部分，后面的部分并沒有明確表示。我猜的對不？”

苑偉說完自己的觀點后，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韓雙林，用手撥拉著剛剛啃完的羊棒骨繼續說道：

“這么大的一塊骨頭，上面只有頭上的一塊肉?？型炅酥蠊穷^最多再掏點骨髓嘗嘗味道，剩下的就只能扔了，實在可惜?！?

韓雙林思索了一會，抬頭似乎想問些什么，但還是沒問出來。

對方的意思表達的很明確，無盤站市場對于美浦來說就是那根羊棒骨。

只不過吃完了肉的骨頭不能扔，后面還要讓它繼續長出肉來，不然美浦未來就只能摟著一堆干巴巴的骨頭過日子。

可如今的美浦如果不和周永山合作，那么迎接它的就只有倒閉的結局，這也是他之前為什么要找江曉然的目的。

但今天的苑偉給出的話似乎和江曉然的態度有所不同，難道是之前自己理解失誤？江曉然并非是不想和美浦合作，而是通過某種方法在提醒自己——

周永山這條路并不是不能走，而是不能真的和他綁定到一起。

畢竟這段時間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已經充分說明，這個人和他背后的主子不是什么好東西。美浦是他半生的心血，無論如何都不能淪落到被他賣了還要幫他數錢的地步。

再說江曉然，盡管他未來也會深陷困境，但他總覺得這個年輕人的背后一定隱藏著什么后手。如果兩者都需要賭，他寧愿把籌碼壓到時代科技上。

現在的時代科技對于自己來說是個機會，畢竟錦上添花遠不如雪中送炭來的更讓人珍惜。

想到這里的韓雙林看著一桌子的輻條，又讓老板上了10塊錢的肉串，然后笑瞇瞇地分成兩半。

一半放到自己面前，一半則是放到了苑偉那邊的小盤子上：

“這頓我請，一人一半，咱倆都吃個痛快?！?

苑偉瞅了韓雙林半天，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小寸頭笑道：“你說的是擼串還是啥？哎呦媽呀，我怎么和那誰說話口氣越來越像了?！?

韓雙林也笑了，他把桌上的那些吃過的輻條大部分都放到了對面，只留下自己手里的幾根連同新上的肉串放在一起，學著苑偉的口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回答：

“擼串也是，合作也是，你覺得咋樣啊大兄弟？”

苑偉目不轉睛地看著桌面，拿起了今晚的第一根煙對著炭火點燃后猛嘬了兩口，終于站起身來喊了一嗓子：

“老板，20塊錢的串打包?！?

“麻煩大兄弟記得說一聲：這肉串是我掏的錢?！表n雙林也點起了一根煙笑道。

苑偉用小指勾起裝著烤串的塑料袋后翻了個白眼，但最終還是在耳邊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兩人先后離開。

盡管除了吃喝之外，兩人沒有說一句關于項目方面的內容，但在這場充滿煙火氣的燒烤攤上，時代科技和美浦達成了初步的共識。

當江曉然得知了苑偉所做的一切之后，也不由地重新審視起這個小混混出身的寸頭來。

的確在這件事上，苑偉出面的確比自己直接聯系韓雙林要好的多，只是在自己還沒想到如何要和對方談判的時候，他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并且搶在自己開口之前做到了。

在聽完他描述整個事件的過程后，江曉然翻出剛剛打印好的模擬分析報告遞給苑偉，手指指著上面斜體的部分解釋：

“UBAS雖然還不完善，但是評估出來的數據還是具備一定的參考性。無論是不是和美浦合作，咱們最多撐到6月份。”

苑偉顯然并不在意這句話，他一邊把烤串遞到江曉然面前一邊答道：“能做到什么結果我也不知道，反正咱們的目的是拖延時間。能拖幾個月是幾個月，至少賬面上不要出現赤字，畢竟那樣你壓力太大了?！?

“市場有自主選擇性，況且質量和性能相差不大的前提下，價格一定是排在首位的。而且赤字未必是一件壞事，給了咱們一個哭窮的理由。”

看著苑偉一臉錯愕的表情，江曉然蘸著白開水在桌上寫下了兩個字：“自保”。

結果他更看不懂了。

“自保？為什么大白胖子還要自保？他不是穩贏的嗎？”

江曉然微微一笑：“時代科技無論是輸是贏，劉朝陽都沒有半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