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師傅雪花酪的招牌已經有些年頭了，上面的文字盡管開始掉漆，卻依然不影響店里的生意。

江曉然沒想到這么冷的天還有人吃這東西，排了十多分鐘的隊才找到位置，剛剛坐下就聽到塑料珠子門簾發出的碰撞聲，緊接著一身皮衣的華雯雯就走了進來。

“江總這么急著找我，就是為了吃這個啊？”

華雯雯摘下漏指手套往桌子上一放，一邊搓著手一邊笑呵呵地和江曉然打招呼。

“去外面辦點事正好路過分公司，想著吳總說常聯系，就問問你有沒有空，請你。”

江曉然指了指桌上的搪瓷碗，自己先呲溜了一口，香甜的味道瞬間布遍味蕾，只是那股透心的冰冷讓他縮了下脖子。

華雯雯稍稍皺了下眉，但還是拿起勺子小嘗了一下。江曉然見狀心里暗笑，但還是裝作驚訝的樣子問道：

“我記得你是東北人啊，怎么不敢吃冰的？”

“你是說凍梨啊？”華雯雯連連擺手解釋：“那東西黑乎乎的我看著就害怕，更別說吃了。再說了，江總怎么會認為我是東北人？就因為我說話帶東北口音啊？”

“我不是東北人，我是香江人。只是幾年前調到這邊來的時候暫時和一個東北姑娘同住，一來二去的就被她影響了。”

江曉然心里一激靈，自己剛剛想好的策略被對方一個反問直接打亂了。

他本來想借著這件事情來試探一下華雯雯的口風，可沒想到自己還沒展開，對方直接攤牌了。

原來劉朝陽和華雯雯早在香江聯華的時候就曾有過幾次交集，她還以劉朝陽的助理身份出席過一些商業場合。但由于總公司不允許辦公室戀情的存在，無奈之下華雯雯選擇調到了分公司。

其實按照她的業績能力和條件，到分公司當個商務經理并沒有任何問題。但她并沒有什么太大追求，于是也就一拖再拖地拖到了現在。

江曉然點了點頭。

“總公司和時代科技的事情相信你已經知道了，你對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嗎？”

“我知道，我也曾經提醒過朝陽。時代科技是香江聯華的黑馬，如果能夠傾斜資源培養，它很可能成為最有潛力的一家公司。”

華雯雯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盡管我的比喻可能不恰當，但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尤其是在香江聯華這么復雜的環境里，它這么快崛起未必是一件好事。我提醒過劉朝陽讓他不要和你作對，也不認同他的觀點，但他有他的想法。”

“你沒打算幫他？”江曉然問道。

華雯雯情緒很明顯地低落了，她輕輕攪拌著搪瓷碗里的雪花酪，聲音緩慢地說道：

“我說了，我不認同他的觀點。江總，你們非要斗的你死我活才肯罷休嗎？要知道當時如果沒有朝陽，你的時代科技根本沒有這么快能起來。他現在就像是站在一根獨木橋上，轉不了身只能繼續往前走，一不小心就會摔到萬丈深淵里的。”

“獨木橋，這個比喻挺好的。如果你認為是因為我逼他上了這座獨木橋，那我也不想多做解釋。”

江曉然冷笑了一聲：“借用他最喜歡說的那句話，商場如戰場，上不上這座橋是他自己的選擇，沒人逼得了他。對了，既然你說起這件事，我很好奇當時你為什么要偷偷錄音？”

華雯雯的臉色變了一下，她忽然站起身對著江曉然鞠了一躬。

“這件事情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做的。朝陽做事情是有些沖動，容易上頭。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脾氣，也不會被別人騙了那么多的錢。那次其實不是針對你，而是我陪他剛剛見完一個客戶，錄音設備正好忘記關。”

“我大概聽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說先把說的內容錄下來，然后中途提醒劉朝陽不要太激動，再多聽兩遍錄音是吧？就當你說的是實話吧。”

“不然呢？江總認為是他授意的么？”華雯雯苦笑說道：“他是一個很固執的人，怎么可能聽得了我的勸呢？”

“我也這么想過，要么是劉朝陽的白手套，要么是那群資本家的槍，又或者是個年輕的愛國商人？”

江曉然冷不丁的連著拋了三個想法出來，他就是要看看華雯雯的真實反應。

無論她剛剛的話說的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因為鴿子黑到的資料已經可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現在他唯一要確定的是華雯雯現在到底屬于哪個陣營。

果然自己這么一激，華雯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

“我現在猜到江總為什么來找我了。”

“那咱們就干脆點吧。”

江曉然把最后一口雪花酪塞到嘴巴里，含了半天才咽下去。

“楊木先生創立香江聯華的時候，除了每個創始股東所占有的相應股權之外，他還特意拿出了一些股權以特殊贈予的方式分給了這些人的配偶或者孩子。而你父親得到的那份并沒有給你母親，而是給了你。我說的對吧？”

“對。”華雯雯沒有反駁。

“恕我直言，你的自身條件其實很不錯，身邊應該不缺追求者，為什么會選擇劉朝陽呢？而且你們在一起這么多年，就沒有考慮過結婚的打算嗎？”

“想不到江總也是個愛八卦的人。”華雯雯笑著回答：“只不過這個問題似乎和江總想知道的沒有關系，所以我選擇不回答。”

“好吧。”江曉然頓了頓，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紙放在華雯雯面前：

“那這張紙上的內容，你是否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呢？”

華雯雯接過紙，只是剛剛看到上面的內容，臉色忽然大變。

“你怎么會有這個？”

“撕了吧，這東西留在你身邊不好。”江曉然笑了笑，并沒有回答華雯雯的問題。

華雯雯怔了半天，似乎在想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把它撕了個粉碎。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有這個東西，但我實在想不明白。你明明有香江聯華的股權，還是元老級股東的后人。按道理來說和香江聯華的感情應該很深，為什么會幫著那些人做事呢？”

江曉然的聲音慢慢開始平淡的不帶一點感情，甚至是有些冷峻。

華雯雯緩緩抬頭，從包里拿出一盒紅塔山抽出一支點燃，然后推給江曉然。

“你覺得我是個雙面間諜？嗯，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是這個樣子。”

江曉然把煙盒推了回去，淡淡地問道：

“聽你的口氣，似乎事實之外還有事實？”

“算是吧，只不過這件事情和你無關。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香江聯華的事情。還有，NEB畢竟是個百年企業，別小看了它的底蘊。”

華雯雯把煙收到包里剛要離開，卻愣在原地，只見門口不知什么時候站了一個西裝革履的胖子，腋下夾著個檔案袋，看向這邊的眼神中沒有一絲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