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朝陽從私立醫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

干凈整潔的病房里散著淡淡的花香，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白色床單的醫院標識上，那種溫暖和平靜讓他暫時忘卻了昨晚發生的事。

只是當他看到杯子上貼著的那張便簽時，心臟再次快速跳動起來：

劉總，董事長讓您先修養身體，公司的事情暫時放放。

落款是個清秀的名字，但不是華雯雯。

他嘆了口氣，掙扎著從病床上爬起來，撥通了那個人的電話。

“林課長，那張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個人又是誰？”

“劉副總，你們做事的效率太低了，我只能用我自己的辦法。只是那個賣主板的蠢貨做事情太不動腦子，明明提醒過他要注意不要暴露，可他還是非要讓我當場兌現承諾他的報酬，結果被江曉然拍到了。對了，我不是讓你對監控做過手腳，為什么還能被他查到？”

林成亮說話的口氣非常惱怒，似乎還沒有從上次的事情中恢復出來。

但聽他這么一說，劉朝陽也大概明白了照片的來源，應該就是那個叫鴿子的女孩子，她是個網絡高手。

“還有，NEB的高層對這件事情很不滿意，你必須盡快給我一個答復。不然不只是我，他們也會直接到香江找你們。你知道，我們從來是說到做到的。”

林成亮根本沒有給劉朝陽再說下去的機會，就直接掛斷了電話，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嘟嘟音，劉朝陽反而清醒了些。

自己是時候作出選擇了。

只不過這個選擇只有一個選項，把江曉然的時代科技逼上絕路，迫使他讓出所有的股份，否則香江聯華只有倒閉的結局。

他也曾考慮過其他的可行性方案，比如尋求國企或內地民營資本注資，稀釋外資股權，或者是聯系有官方背景的科技基金，既能緩解資金壓力，又能獲得政策支持。

但這個周期太長，更何況香江聯華面對的不只是NEB，還有其他投資方，昨夜的第二份文件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而申請銀行貸款或者是企業債券更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更何況申請下來的資金完全不足以對沖外資。

除非和江曉然坦白這一切，甚至是讓江曉然以技術入股香江聯華，形成攻守同盟。

但先不說魔改硬件和時代電腦管理系統的估值是否足以讓他抗衡資本，單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江曉然都未必會答應。

劉朝陽注視著床頭的房號看了不知多久，終于長嘆一聲，按響了呼叫鈴。

很快，一個粉衣護士敲門進來，雙手遞上了自己的手機。

劉朝陽接過手機，輸入了江曉然的號碼和信息后，按在OK鍵的拇指又停住了，腦海中忽然想起了江曉然在面對林成亮時的那些場景。

他是一個商人，但更是一個有骨氣的商人，而就在半年前，他看著紫荊花在香江綻放的那一刻，自己也曾流下了激動的眼淚。

只可惜自己是香江聯華的副總裁，盡管未來的生存機會渺茫，也要博上一搏。

只是在下最終決定之前，他還是再次撥通了林成亮的電話。

“劉副總，我希望你這次要和我聊的是如何讓NEB拿到時代科技的股權，而不是其他的廢話！”

劉朝陽萬萬沒想到林成亮竟然如此直接的把這句話放到了臺面上，這已經是赤裸裸的警告了。

“NEB也好，聯合其他的投資方也好，只要給香江聯華補充1個億的授信額度，為期5年。兩年之內，時代科技的股份會全部歸屬香江聯華，這是我最后的條件。”

電話那頭的笑聲持續了很久，一陣靜默之后，林成亮沒有作出任何回答，再次掛斷了電話。

劉朝陽知道對方一定會答應，唯一不確定的就是時間。

很快，他的手機響起短信提示音：

12個月，7000萬香江幣，這也是我最后的讓步。

看著屏幕上的信息，他快速地刪除了剛剛的信息，重新編寫后，按下了OK鍵。

海面上的遠處響起了一聲汽笛聲，可在他聽來，卻像是江曉然的手機收到了信息。

那天夜里，遠在北方的江曉然盯著手機屏幕上的信息看了一夜。

盡管是一個匿名號碼，但他也猜得到這條信息是劉朝陽發來的。

上面只有短短的幾句話，大意是各投資方對時代科技的剛愎自用不滿，你最好盡快拿出點干貨，不然很難堵住悠悠之口。

但江曉然一眼就看出了他背后的意思。

無非就是背后的那群投資人給劉朝陽施加壓力，而核心就在于自己的技術。

他心里很清楚，這件事情到了現在已不再是時代科技和香江聯華的投資對賭，而是以NEB為首的投資人想借助這種方法來進一步控制香江聯華。

無論是哪個年代，資本的博弈都是利用信息差來玩各種各樣的套路，甚至是制造危機來迫使對方同意自己的條件。

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危機來的如此之快，而且并不是來自香江聯華，而是外部。

1998年的第一天上午10點，美浦信息正式宣布：全新的電腦無盤站管理系統——美浦電腦專家正式進入測試階段，在全國范圍內征集500個符合條件的電腦屋免費測試，只需繳納一年的總9980元，即可獲得兩年的免費使用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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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額同樣是500個。

剛剛從電腦城跑回來的苑偉氣憤地把宣傳傳單摔在辦公桌上，抓起桌上的杯子咕咚了幾大口水，嘴唇氣的發紫：

“江哥，這群狗東西特么的還有沒有一點人性？就是抄襲啊，你看看上面的圖，連特么的界面都不換，改個文字改個標志就變成他們的了？”

安杰倒是滿不在乎，說上學的時候老師就教過天下文章一大抄，他能抄的界面但是抄不了功能，閹割的版本成不了氣候。

鴿子倒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江曉然。

不過光頭的一句話倒是給所有人提了個醒：

“這兩家公司一夜之間能同時放出產品，不僅價格差不多，而且給出了這么大的優惠力度，你們不覺得有問題嗎？”

這下子苑偉和安杰也不說話了。

光頭沒在意他們的反應，繼續補充說道：

“這么短的時間他們做不到反向破譯，只能仿制。基礎的功能5個人兩三個月就可以做出來，加上上門的調試費之類，每家的總成本不超過10萬。”

江曉然拿起一張傳單，三下五除二地折出了個紙飛機，在嘴邊哈了下氣扔出窗外，意味深長地說道：

“你們也憋了好久了，咱們放個假，集體聯紅警怎么樣？”

所有人一臉茫然，只有鴿子狡黠地回應：

“行了，準備收拾東西出差吧，老大要折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