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王海航看著手機上的短信思考了許久也沒有說話。

而一旁的江曉然也沒有出聲，就連苑偉也不再嗑瓜子，只是撫摸著手腕上的手鏈，似乎在想些什么。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王海航終于抬起頭，他放下手機，眼神銳利地說道：

“兩位，以我對目前形勢的判斷，這條短信應該是布雷姆的試探。”

“你是說黃毛狗在和我們玩心眼？”

苑偉啐了一口的同時，被江曉然敲了下桌子，立刻恢復了一本正經的樣子。

“不好意思王律師，你繼續說。”

王海航雖然和苑偉見面的時間并不算很長，但身為律師的職業習慣，早已讓他對苑偉有了初步的了解。對他的性格和反應不但沒有意外，反而覺得很真實。

于是他笑笑說道：

“我倒覺得苑總比喻的很恰當，布雷姆的確很聰明。”

“哎哎哎，你看我就說嘛……這狗……這布雷姆確實在和我們玩心眼。”

苑偉剛剛興奮了不過半句，看著江曉然對自己皺了下眉頭，又恢復了平靜。

而王海航則是繼續說道：

“其實我們律師也經常會用這種方法來試探對方，但這條短信里明顯有一個致命的漏洞：以FOTS的情報網，他怎么可能是剛剛收到NEB的消息？所以我認為，極大可能是他在權衡利弊之后，給我們拋出的一個毒餌。”

“重要的是不是我們要如何分析，而是我們所有的回答都有可能被他解讀利用，甚至作為未來法庭上的某種間接證據。”

江曉然點了點頭，他很認同王海航的說法，所以他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回復對方的消息。

王海航看兩人都沒說話，于是繼續說道：

“在我看來，他傳遞的核心消息是NEB要動手了，而且很可能是利用了某種漏洞或規則來起訴咱們。但我也有些奇怪，一旦NEB的股份被回購后，FOTS更適合做訴訟主體。這一點我需要時間再想想。”

“至于那個特別的禮物，我認為他是在暗示不是一場簡單的訴訟。在我以往接觸的商業案例中，我們也會采取多角度的手法給對方施加壓力，比如輿論造勢后的心理暗示，迫使對方達成我們的需求。”

江曉然敏銳的捕捉到了需求這兩個字，他輕輕敲著桌面問道：

“他的需求是什么？”

“大概率是調解，換句話說，他可能并不想讓NEB來起訴，但似乎又在最后關頭同意了這個觀點，所以才有了這條短信。”

“也就是說那倆……內訌了？”苑偉強忍著沒說出那個字來。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類官司通常都會拖的比較久，而且相當耗費精力。而FOTS如果站在一旁坐山觀虎斗，可能他反而容易在中間撈到最大的好處——比如10月份就要實施的新《合同法》。”

江曉然饒有興致地看著王海航，似乎對自己之前的決定十分滿意。

這個剛剛加入不久的伙伴不僅精通法律，而且沉穩老練，經驗充足，更重要的是他十分擅長換位思考，實屬難得。

“我想知道如果這場官司拖過10月份，也就是新《合同法》正式上線之后，會對咱們有什么影響，還請王律師盡量全面一些分析。”

王海航聽到江曉然的口氣，知道他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于是也毫無保留地說道：

“雖然法律通常不溯及既往，但是在審理新舊法時期的復雜案件，特別是咱們這類技術合同和數據權益的模糊領域的時候，新的立法精神和舊的原則條款，很可能會被法官在判決時援引參考，最終影響審判的裁量尺度。”

“簡單來說，新法上線之前，現有法律對于UBAS這種創新模式下的數據合法性界定很模糊，所以給了我們調整的空間，比如調整用戶協議，數據脫敏之類。甚至就算我們不交出原始數據，也可以以技術延伸的切入點來證明UBAS存在的合規性。”

“但是在新法出現之后，一切都會變了，特別是關于技術合同的細化規定以及隱藏的誠實信用原則，很可能會被對方律師來做文章。”

“比如說？”江曉然一邊記錄一邊問道：

“模糊地帶是一個比較抽象的詞，如果對方把它定義為灰色地點甚至非法地帶，例如竊取大眾信息和隱私的話，對我們就會很不利，至少輿論上是這樣。”

苑偉猛地一拍桌子，把兩人同時嚇了一跳：

“靠，這黃毛狗很精啊？他是想用這個不確定性把我們拖下水，讓我們輸是吧？MD實在不行，咱們先起訴他！”

江曉然破天荒地沒有阻止苑偉，而是反問了一句：

“以你的想法，打算怎么做？”

苑偉本來還很激動，但聽到江曉然這么一問，瞬間又有點萎了，只見他口齒不清地說道：

“那個……網吧管理系統嘛，咱們當時簽訂的協議是每年不低于1次的新版本更新，咱們可以讓網吧老板們去折騰他們啊。”

江曉然和王海航對視了一眼，同時表達出了兩種不同的眼光。

很明顯王海航更趨向于苑偉的意見。

時代科技的交接手續已經完畢，江曉然和苑偉也都從時代科技離職，再加上整套系統和原始數據都已經交給了香江聯華，那么后續責任應該是由他們來承擔，自己只負責保證功能維護。

而作為消費者，網吧老板有權知道這套軟件的更新計劃以及后續的服務，香江聯華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至于為什么，那就要問鴿子了。

至于江曉然自己，他不太認可這套方案的主要原因是香江聯華和自己的特殊關系，更確切的說是楊木老先生對自己的那份期待。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把香江聯華作為棋子。

但當他表達出自己的看法后，王海航給出了不同的認為。

“我和LISA是這么多年的舊相識，肯定不會去坑她和她的公司，更重要的是要通過這件事情讓香江聯華明確時代科技資產的歸屬邊界，并承諾在NEB訴訟期間保持中立。”

“你認為Lilian會反水倒戈？這不太可能。”江曉然搖了搖頭。

“的確不可能，但別忘了，FOTS依然是香江聯華的第一股東，除NEB之外。”

“你是說FOTS很可能和NEB聯手來左右Lilian的方向，這的確存在可能性。”

江曉然心里明白，這局勢變得有些復雜了。

而正在他思考的時候，苑偉的一句話忽然點醒了兩人：

“要不咱們把這消息扔給那個禿頭，看看他啥反應？”

“你是說把今天的這個事情告訴渡邊賀健？”

江曉然眼睛一亮，這的確是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