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室聯(lián)軍一個(gè)月的圍困之后，曲沃的晉軍終于選擇了投降。

此刻，晉國大地上，已是白雪皚皚。

王室聯(lián)軍的幕府之中，各路諸侯代表匯聚一堂。

而在西北方向十里之外的雪原上，一支隊(duì)伍正緩緩而行，他的目標(biāo)不是別處，正是曲沃的王室聯(lián)軍大營。

“西、南兩路大軍，已將絳城圍困，先生以為晉國下一步會(huì)如何？”在隊(duì)伍中段的馬車之內(nèi)，嬴縶抱著一個(gè)小小手爐問道。

“無非二法！”虞靈搓了搓手掌，將一口熱氣吐入掌中，“一者，北入狄之境，然冬日已至，北去毫無生路。二者，據(jù)守絳城等待聯(lián)軍自潰，然其國內(nèi)混亂，恐先潰于聯(lián)軍。”

“所有，先生以為，晉國之困，已然無解？”嬴縶將手爐遞給虞靈。

虞靈也沒跟他客氣，接過手爐抱在懷中。

“非也！”下一刻，虞靈看向了嬴縶，他的臉上帶著一絲的笑意，“晉國乃姬姓之國，而聯(lián)軍乃天子聯(lián)軍，若其公室留存，晉國滅否？”

“確實(shí)！”嬴縶聞之也是一笑，“然，晉公剛愎，繼位二十余載施政強(qiáng)硬，如此之人恐難隱忍，應(yīng)會(huì)與國同去吧！”

“哈哈……”虞靈笑得更加開懷，“看來公子，對晉公之事可謂了如指掌。”

“家母出生晉國！”嬴縶淡淡道。

“哦？”虞靈臉上笑容收起，“那，公子豈不……”

“吾既為秦國宗室，自當(dāng)以秦國為上！”嬴縶嚴(yán)肅道。

在這你來我往的談話中，小隊(duì)已然來到了聯(lián)軍大營之外。

“將軍、先生，我們到了！”馬車外，車夫敲了敲車架子，畢恭畢敬的說道。

“公子，請！”虞靈微微側(cè)身，讓出位置。

嬴縶也不含糊，先一步走下馬車。

待二人下車，一名舍人便迎了上來。

“公子，好久不見！”那舍人在與虞靈二人簡單行禮之后，笑著看向了虞靈。

虞靈這才發(fā)現(xiàn)，那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日在王城之中，收下了自己一枚金餅的舍人。

“好久不見，大人！”虞靈再是一禮。

那舍人微微點(diǎn)頭，隨后又看向了嬴縶，“將軍、公子，這邊請！”

之后，他便帶著虞靈二人，朝著幕府而去。

一入幕府，便是酒香撲鼻。

太子鄭高坐正位，左邊的甘公王子帶，此刻正埋頭吃酒。

而在那高座之下，聯(lián)軍各部的代表，全都喜笑顏開。

“兩位，這邊請！”舍人，將虞靈與嬴縶帶到了屬于他們的位置。

在入座之后，酒水餐食也隨即送上。

虞靈環(huán)顧四周，或許是這幾月來經(jīng)歷的一切，竟讓他對于這愉悅的氣氛，卻感到了一絲格格不入。

忽然，虞靈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

他隨著視線反觀，那看著自己的人，竟然是王子帶。

而就在他與王子帶對視之時(shí)，另一個(gè)目光也落在了虞靈的身上。

“虞靈，你來了！”太子鄭帶著醉意的聲音中，又含著幾分威嚴(yán)。

而在這一聲發(fā)出的瞬間，這在歡愉中而有些喧鬧的幕府內(nèi)，瞬間變得安靜。

虞靈感覺到，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自己。

有敬佩，有好奇，有忌憚，更有憤怒與殺意。

“臣在！”虞靈連忙起身，走至幕府中央。

“來得正好，孤正有事想要問卿！”

“臣定知無不答！”虞靈道。

“好！”太子鄭坐直了身子，“卿以為，此戰(zhàn)之后，晉國該何如？”

“天下，乃王室之天下，晉國乃王室之封臣。”虞靈思考片刻，大聲答道，“臣，不過小國一公子爾，怎敢妄言一國之何如！”

“呵呵……”太子鄭笑道，“卿真乃忠臣也！”

此話說完，太子鄭看向了嬴縶，“汝……是何人？”

嬴縶聽聞，立馬起身來到幕府中央，“外臣，嬴縶，拜見太子！”

“嬴……秦？梁？”太子鄭卻問。

“秦！”嬴縶回答。

“那……梁使呢？”太子鄭再問。

“此番伐晉，梁國雖借道于秦，然卻未真正參戰(zhàn)！”嬴縶回道，“故，梁無使來會(huì)！”

“是嗎？”聽到嬴縶的回答，太子鄭卻笑了。

他緩緩起身，高舉手中酒杯，“既然如此，讓我等同飲此杯！”

與此同時(shí)，兩名舍人為虞靈與嬴縶送上酒杯。

太子鄭站于高臺之上，將杯中之物盡數(shù)喝光。

這帳中之人，也全然起身，將自己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待這杯酒下肚，太子鄭看向了嬴縶與虞靈，“孤命秦軍，全軍開拔，十五日內(nèi)與孤共圍晉都！”

與此同時(shí)，絳城之內(nèi)，晉國朝堂，已然混亂不堪。

重耳立在朝堂之中，將一份竹簡高高舉起，“五日前曲沃投降，天子聯(lián)軍近在咫尺，諸位議一議吧！”

霎時(shí)間，晉國朝堂亂作一團(tuán)。

“叔父，你不是說……”晉公看著朝堂中的重耳，眼中滿是血絲。

“曲沃乃君上直屬，曲沃守將投降，我……”重耳卻是看向晉公。

他那帶有重瞳的眼睛，死死的瞪著晉公，讓晉公氣勢竟不覺的低落了下來。

“叔父是說，這是……寡人的錯(cuò)？”晉公顫聲反問。

而重耳，卻是低頭，“臣不敢！”

“你……”

這赤裸裸的嘲諷，就在這朝堂之上這般說出。

然而，晉國文武，竟然無一人出聲反駁。

也在這一時(shí)刻，晉公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威望已蕩然無存。

他想起了原黯，若不是自己將其驅(qū)逐，此刻也不會(huì)……

晉公搖搖晃晃的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走出了朝堂，朝著內(nèi)宮而去。

之后的幾日里，晉公再也沒有在朝堂出現(xiàn)，而內(nèi)宮之中，卻有不少女子進(jìn)入。

十五日后，秦軍由西面抵達(dá)絳城，而王室聯(lián)軍，也已然來到了絳城之外。

“詭諸！”

晉國內(nèi)宮之內(nèi)，晉公躺在高床軟榻之上，他的身邊是這幾日來入宮的鶯鶯燕燕。

而這時(shí)，上將軍重耳帶著一支衛(wèi)隊(duì)，推開了晉公的房門。

“叔父……？”晉公不解，“你終于來了！”

“晉國已落入此番田地，君上為何還能如此荒淫！”重耳沒有回答晉公的疑問，他向前一步，那重瞳之中流露著異樣的顏色。

“哈哈……”晉國卻是笑了，笑得癲狂，如同將死之人的回光，“我為何如此荒淫？哈哈哈……”

“我也想知道啊！”猛然間他推開了身旁的鶯燕，如同武者一般直接起身。

在這癲狂之中，他一步一步走向重耳，當(dāng)二人相隔不過三步之遙時(shí)。

欻！

晉公拔出了腰間長劍，剎那間，那劍刃便架在了重耳肩頭。

所有的士兵，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們雙手都放在了武器之上。

“君上，要?dú)⒘宋覇幔俊比欢囟琅f肅目，他那與常人不同的眼中，終于透出了屬于常人的神色。

那是……殺意！

“不！”晉公笑道，然后他右手一收，竟將那劍刃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我的人頭給你了，晉國公室，也拜托了！”

欻！

言罷，利劍入喉，晉公倒地。

午時(shí)正，鵝毛大雪傾然而下，在這漫天風(fēng)雪之中，絳城的城門緩緩打開。

重耳抱著晉公的尸體，領(lǐng)著晉國的一眾臣功，緩步走出。

他來到了兩軍陣前，雙膝慢慢跪了下來。

“晉公自知愧對天子厚恩，已于晉宮之中自刎。”而在重耳的身旁，魏犨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晉國公子重耳，向太子殿下獻(xiàn)上晉公尸首，我晉國……”說到這里，魏犨哽咽了一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