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雪花終于落下，晉國的疆土之上，太子鄭的大軍已然到達了絳城三十里外的曲沃邑。

“曲沃代翼，哈哈哈……曲沃代翼，哈哈哈……”看著圍困曲沃的聯軍將士，太子鄭不由得感慨出聲。

而在太子鄭身后不遠的地方，王子帶此刻正滿臉的尷尬。

數日前，一支輕騎，帶著詔令來到甘地。

僅僅十日時間，他便被太子鄭的士兵帶到了這曲沃城下。

王子帶雖然頑劣，但他并非不學無術之輩，當初聽聞曲沃代翼之時，他的內心中便涌起了剪不斷的浪潮。

而這一刻，他明白，他的這位太子哥哥，是在告訴他，那成為天子的夢，也該醒醒了！

“甘公，感觸如何？”太子鄭突然轉身，他看向自己的弟弟微笑問道。

“感觸良多！”王子帶只能點頭回應，雖然此刻他對于這位兄長的感受只有惡心。

但，他的確調動了諸侯，而且在此役之后，他的威望恐怕已無人可以比擬。

“是嗎？”太子鄭再次看向曲沃，悠悠然道，“此戰之后，改封你到此地如何？”

“什么……”王子帶瞪大了眼睛，他幾乎就要罵出聲來。

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安靜。

然而，另一個人，卻是忍不住了。

“王兄，不可如此啊！”姬狐大聲的叫道，“此等事情，絕不可……”

“姬狐！”可太子鄭卻沒有讓姬狐說完，他看了一眼妹妹，又看了一眼站在臺下的諸侯使臣，“玩笑罷了，何必當真？”

“可……”姬狐還想要說些什么，但她的余光也瞟到了那些來自諸侯的使臣。

這一次，她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而在距離此地往西百里的地界上，虞靈與嬴縶的大軍又一次遇到了阻礙。

但與之前不同，這次的敵軍并非士兵，而是由少量兵卒與大量國人組成的隊伍。

這支隊伍的領頭人不是別個，正是被晉公趕出朝堂的原黯。

“我認識他！”虞靈遠遠的看著那群，本不該出現在戰場上的人，有些猶豫的對身旁的嬴縶說道。

“能勸降嗎？”嬴縶開口。

虞靈眉頭皺得更緊，“可以嘗試！”

言罷，他不等嬴縶同意，雙腿一夾胯下馬匹，朝著原黯方向便沖了過去。

“原黯大夫，你為何會在此處！”在距離原黯隊伍不到五百步時，虞靈停下了馬蹄大聲開口。

忙碌之中的原黯，停下了動作，他瞇著眼睛看向虞靈的方向。

“原來是公子靈啊！”下一秒他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我終于又見到你了！”在這大笑之間，他額角的傷口再度裂開，鮮紅的血液將纏繞傷口的紗布染紅，“我只是在戰場看看，那位在虞國朝堂之上并不起眼的公子，是如何將我晉國一步一步逼到如此境地的！”

“晉國有今天，非虞靈之功，乃晉國內部所致！”虞靈高喊道。

“哦！”原黯驚疑一聲道，“我倒想聽聽，公子的高見！”

“晉有曲沃代翼，又常以王室宗室自居，而攻伐天下。”虞靈大聲的解釋道，“敢問大夫，晉國如此，天子何如？”

“懼之、惡之！”

“晉十數年來，攻占諸多小國，不思修養，不思安撫，征伐不斷。”虞靈再問，“敢問大夫，晉國如此，國人何意？”

“勞之、怨之！”

“晉公與公室不合，欲誅殺宗室大臣，敢問大夫此等做法，于晉國何益？”虞靈喊出了最后一問。

而這一次，原黯沒再回答。

良久之后，原黯竟然笑了起來。

“二十三年前的曲沃代翼，這數十年來的攻伐諸侯，晉公聽信美人與己國宗室的隔閡，哈哈哈哈！”原黯的笑聲，變得更加大聲，他自顧自的大笑道，“是啊，是啊，晉國不過咎由自取，而推動晉國征伐天下的我，便是讓晉國落入此等境地的魁首之一！哈哈哈……”

良久，原黯的笑聲，終于停止。

他喘著粗氣，喚來了一個小孩，在小孩的耳畔說了些什么。

“公子！”很快，那小孩便大聲喊道，“原黯大夫說，原黯及族人誓死不降！”

見對方如此，虞靈只能回頭，很快他回到了嬴縶身旁。

“如何？”嬴縶問道。

“誓死不降。”

“是嗎。”嬴縶似乎早就意識到了這點，秦國的軍隊也早在虞靈離去時，便已鋪開陣型。

嬴縶拔出腰間寶劍，指著原黯及其族人的方向。

“殺！”

“殺！”

秦軍的嘶吼震天動地，秦軍的步伐所向披靡。

在這晉國大地，今年的第一場雪中，晉國上大夫原黯，與其族人一起，為他們的國，他們的君，獻出了最后的生命。

直到最后一滴血，融入這片土地。

百里外的絳城，雪花已然將宮城的屋頂染白，從數日前起，這宮城之中便變得死氣沉沉。

那曾經統領內宮的驪姬與他的族人，此刻已然化作了血肉與白骨。

而那些曾因為驪姬之亂，而被晉公驅趕的晉國公室，此刻大部都回到了他們的都城。

當重耳帶領著，一系宗室，走入了朝堂之中時。

朝堂中的氣氛，在瞬間降至冰點，文臣顫抖，武將瞪目。

重耳一馬當先，來到了晉公身前，“拜見君上！”

“拜見君上！”一系宗室，隨之而動。

“叔父，可有救國之法？”晉公低聲問道，這是他此生，第一次對重耳如此的低聲下氣。

“冬日已至，王室聯軍勞師遠征。”重耳向前一步，自信答道，“我等只需固守，待大雪封路，聯軍便只能退軍！”

“何人可帶兵固守！”晉公再問。

“公子重耳！”而這一次，重耳身后的一眾公室，異口同聲。

朝中文武，見此狀況不由心驚。

片刻之后，這滿朝文武，竟然也出聲附和，“唯公子重耳，可堪當此大任！”

“不可！”然而就在這眾人高舉之時，重耳卻向前一步拒絕道。

“有何不可？”晉公發問。

“臣無權無職，不過閑散宗室，如何能擔此大任？”重耳義正言辭，那常年瞇著的眼睛，此刻竟然完全閉上。

“傳寡人令，即日起，授公子重耳上將軍印信，晉國兵馬皆歸上將軍調遣！”晉公立刻發話。

“謝君上信任，臣定不辱使命！”重耳聞之，立刻道謝行禮。

“君上英明！”滿朝文武，皆隨聲附和。

朝會散去，重耳走出朝堂。

“公……上將軍！”魏犨立刻便迎了上去，他本想叫其公子，但瞬間便直接改口，“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重耳看了一眼魏犨，淡淡道，“如今局勢，已不可逆轉，我等只能保存晉國公室！”

言語間，重耳那瞇著的眼睛驟然睜開，眼中的重瞳看著魏犨，讓魏犨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