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數月的戰爭，終于以晉國的投降，迎來了尾聲。

但真正的結尾，還沒有寫出。

重耳的投降，讓晉國公室的安置，成為第一件要解決的問題。

對于聯軍占領的土地，該如何分配利益也是首當其沖。

而此刻，秦國控制了虢國舊地，以及晉國西境的大量土地，該如何分配其戰果，如何讓他安然退兵，也是讓人頭疼。

對于戰時倒戈的魏氏家族，對于幾乎完全回歸畿內諸侯權限的虞國，對于借道卻不發兵馬糧草的梁國。

對于這一切的一切，無一不讓太子感到煩惱。

晉國宮城之中，那曾經屬于晉公的房間之內，太子鄭一臉的愁容，他的身前是一張的地圖，其中包含了如今畿內、晉、鄭、衛等諸國。

“兄長，他來了！”姬狐緩步進入房中。

在她的身后，正緊緊地跟隨著。

“嗯！”太子鄭看了姬狐一眼，隨即點了點頭。

姬狐回以點頭，隨即退出房間。

而虞靈，卻是上前一步，“拜見太子！”恭敬行禮。

“坐！”沒有多余的回應，太子鄭輕輕抬手，示意虞靈坐下。

虞靈快步而去，坐在太子鄭對面。

“虞國之事，你不會怪我吧？”待虞靈坐下，太子鄭立刻開口。

“虞，畿內諸侯，侍奉王室，乃虞之本分！”虞靈回答道，“況且，若無太子，虞國已亡于晉，我等皆為階下之囚，靈何敢怪罪殿下？”

“好！”太子鄭欣慰點頭，那修長的食指輕輕敲了敲身前的桌案，“卿以為，晉國土地與公室該如何處置？”

“晉國，宗室之國，今晉國既降。”虞靈說到這里，微微彎下了身體，將一副謙恭之態表現了出來，“其土，應收為畿內，其人，當回歸宗室！”

“善！”太子鄭點了點頭，“那倒戈的魏氏呢？”

“這……”虞靈稍顯為難，十數息之后，他才緩慢開口，“臣以為，魏氏如一商人爾，趨利而避害，毫無忠義可言，臣請誅滅其族！”

“嗯？”虞靈的第二個方案，出乎了太子鄭的意料。

他看向虞靈，臉上多了一絲疑惑，“其倒戈有功，若誅滅其族，恐損王室威儀！”說到這里，太子鄭目光流轉，隨即再言，“芮國背棄天子，今芮國已亡，孤遷魏氏與芮地何如？”

“那……魏地？”虞靈不解，這位能夠在二十幾歲，便與諸侯會盟親手打碎天子威儀的太子，現在又要做些什么？

而那太子鄭卻是一笑道，“梁國此番不發一兵，孤欲遷梁國于魏地！”

嗯？

虞靈猛然一驚。

此刻的太子鄭，已經準備將晉國疆土收為畿內，如此一來魏地自然成為了畿內之地。

他要將一個擁有獨立性質的畿外之國，變成畿內之國，他是想要做什么？

難道他想要憑借一紙調令，便將梁國土地收為王室所有？

“接下來，再說秦國！”可還未等虞靈開口，太子鄭便將下一個話題拉了出來。

太子鄭將手指指向虢國舊地，這些地方在傳統的意義上，皆為畿內，“今秦國南有虢地，北擁晉土，其患不亞于當初之晉。”

說到這里，太子鄭看向了虞靈，“卿以為，如何對秦？”

虞靈看向那地圖，他有些說不出話來。

說實話，現在的秦國地圖，便有如一只張開大口的老虎，若不加以壓制，恐怕日后生變。

虞靈思考良久，終于開口道，“以天子之名，命其退出晉土！”

“如此大利，秦伯怎會輕易放手？”太子鄭反問道。

“奏請天子，加秦伯以侯！”虞靈說著，他的手指緩緩指向地圖，“并許諾函谷以西，盡歸秦國！”

“或許此法，可讓秦伯退兵，然……”太子鄭輕輕推動虞靈的手，讓他的手指，指向了梁地，“嬴姓嬴縶，此戰功高，孤欲封其為子！”

什么？

這一次，虞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本以為太子鄭，會將梁地留在王室手中。

可沒想到，他卻要分封秦國一宗室將領于梁地。

這是要做什么？

太子鄭是想從內部分化秦國，可是此法若是掌控不好，恐怕會……

虞靈看向太子鄭，他的腦子里想起那位，秦國宗室公子，對方對于秦國的忠心日月可鑒。

但他畢竟獨自領兵一線，遠離了秦國朝堂，若在在這種時候，得到了分封。

秦國公室內部，恐怕會出現討伐他的聲音。

若是，秦伯再……

虞靈不想想下去了，畢竟自己也曾經被嬴縶送入死地，此刻他更沒有理由為其謀劃。

而對這位太子，此刻他虛與委蛇便已可以。

“太子此法甚妙！”想到此處，虞靈立刻恭維。

“至于其余諸侯……”太子鄭沒有被虞靈的恭維迷失，他再次看向地圖道，“大國授臨近之土，小國授予錢財糧草，唯有一人，孤不知該如何對待！”

太子鄭說著，他手一把抓住了虞靈的手腕，“卿以為，孤當如何待卿？”

終于來了！

“臣在洛邑便有言，此役之后，臣當永駐洛邑！”虞靈立刻回答。

太子鄭的手隨之松開，他坐回了案前，似笑非笑的看著虞靈。

“不后悔？”

虞靈立刻一拜道，“臣絕不后悔！”

“哈哈……彩！”太子鄭拍手叫好，他再次起身走到地圖之前。

下一刻，太子鄭的食指開始在地圖之上來回游走，時而落在虢地，時而又北至晉國北疆。

良久，太子鄭的食指，終于停在了晉國北部邊疆的一處城邑上。

那是蒲邑，一座防范北狄的城池。

然后，他的手指又慢慢移動，這一次他停在了箕邑上，那是另一座防范北狄的城池。

“卿有功于王室，孤欲封此二邑予卿！”

虞靈看了看地圖，又看了看太子鄭。

一種莫名的欣喜油然而生。

此役之后，他肯定會被留在洛邑，若太子鄭將幾座不靠近邊疆的城邑封賞給他，那今生恐怕就只能為一謀士。

然而現在，太子鄭居然給了他兩座貧瘠的戍邊之城。

雖然這里的稅收是會少了一些，但當北狄南下而難以自守之時，虞靈便有了離開洛邑的借口。

這……

這實在是……

虞靈撲通一聲跪下。

無論太子鄭是因為小氣，還是因為傳統分封的思想束縛，才導致如此。

虞靈都要感謝，他的思維方式。

這讓他有了，有朝一日，潛龍入海的機會。

“臣，謝過太子大恩！”

“哈哈，卿無需如此！”

而此刻，就在這屋外，附耳偷聽的姬狐，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虞靈，我只能幫你到這了！”聽到此處，她小聲的喃喃著，轉身朝著晉國內宮的花園而去。

也許是因為王室大勝，也許是因為第一次來到如此北境，姬狐的心中格外的開朗。

“這冬日的景色，也格外迷人！”姬狐輕輕觸碰那積雪的怪石，冰涼的觸感由指尖傳遍全身。

‘這雪景雖美，但……’猛然間，姬狐想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那被戰火席卷的城邑里，又有多少人能夠熬過這個場大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