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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混

  • 1981文壇教父
  • 不眠的吳質
  • 2573字
  • 2025-05-13 16:59:52

畢煥吾板著臉,但也就繃了十幾秒鐘,臉上的神色又軟和下來:“小楊,我也不難為你了。往后你要是有這想法,給我寫封信就行。”

話還沒落地,楊百川就搶著應道:“我愿意來!”

能這樣就進入漢大,誰不去誰憨包。

這里有必要介紹一下80年代作家班的情況。

80年代中期,燕師大、漢大這些名校都陸續開辦了作家班。招生不通過高考,而是直接報名選拔,專挑社會上已經小有成績的作家。

在教學上,請來一幫名師授課,主要搞文學創作教育,不太看重學術訓練。

像畢煥吾這種中文系的老資格,是有權力決定錄取名單的。

所以楊百川算是撞到大運了。

從作家班走出來的大佬不少,莫言、余華、遲子建、王安憶這些人,當年都在作家班讀過書。

不過,也很難講這樣的班對培養作家能起多大作用,畢竟那些大佬本身就是很有水準的。

但它確實給文學新人們搭了個臺階,能讓他們擠進全國文學的“圈子”里。

許多人或許會認為,文學創作嘛,寫得好就行。其實不然。有時候,會打交道、處關系,甚至比寫得好更管用。

等混進了那個圈子,在其中站穩腳跟,就會有人找你約稿子。你出新作時也有人寫評論。

那些評論文章,一方面是對作品的分析,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作品,但另一方面,也是在給作品炒熱度,算是一種站臺、撐場子的形式。

評論界有個怪現象,那就是,很少有人寫挑毛病的文章,清一色都是夸的。

有時候讀那些評論,用詞夸張得很,還以為推薦的是一篇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杰作,等找來原書一讀,才曉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大失所望,拿來墊桌腳都嫌軟和。

這么一來,評論家就少了些該有的風骨,淪為給作品幫腔的捧哏。而對作家自己來講,寫得好不如有人夸,去結識那些能吹出花的評論家,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除了這些,我們還時常能看到那種作家作品研討會,要么就是換些別的名目,討論會、研推會什么的,但說到底都是一碼事,也就是請一幫知名學者、大刊編輯,圍繞某個作者的作品開個會,發表些看法。

這些人可不是隨便就能請得動的,還得靠作家自己的人脈。畢竟,這些人一個個都“日理萬機”,要人家抽空看你的小說,看完了還得耗死一些腦細胞琢磨評論,人家憑什么?除了給勞務費,就是憑作家跟他們的交情了。

搞笑的是,這種會議竟然也以夸贊的發言為主,基本沒人當著作家本人的面挑毛病。不過也能理解,來的都是朋友,而且能混到那個位置的人,誰不曉得給人留面子的道理?

所以這種研討會基本也相當于作家的“站臺會”或“表彰會”。半天下來,凈聽好話,聽得作家心里美滋滋的,完了大伙烏暄暄地往飯店去,推杯換盞,大魚大肉,仿佛這頓飯才是主角。作家聽美了,嘉賓吃美了,皆大歡喜。

跟別的學科相比,文學似乎更講究“圈子”,畢竟評判的標準比較主觀。

過去信奉的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你不喜歡,你算老幾”,后來卻變成了大作家大學者都推薦,你不喜歡,你算老幾?

這樣只會讓這個學科慢慢走下坡路。所有人都看到皇帝沒穿衣裳,可誰也不說破,只能強忍著惡心,任由那光溜溜的皇帝在眼前晃悠,辣眼睛。

楊百川深諳這些道理,也對這樣的死循環感到憤慨和憂心,但他現在還沒有能力改變這些。

打不過就加入。楊百川現在更應該做的不是憤世嫉俗,而是擠進這個圈子。

畢煥吾聽他答得這么果決,眼皮往上一抬,嘴角也跟著勾起來:“那太好了!等我們這邊籌備妥當了,再通知你。”

楊百川連聲道謝。畢煥吾繼續念叨:“寫作要勤練習。這一年你可不能松懈啊!”

楊百川使勁地點了下頭,又垂下目光,才想起那兩篇稿子,問道:“畢老師,你看我那篇《紅花椒》,怎么樣?”

畢煥吾收斂了笑容,又撿起稿子,端詳了一陣:“有點魔幻現實主義的意思……”

楊百川心想,不愧是文學院的教授啊,就是有水平,一眼就看透了這小說的筋骨。

畢煥吾忽然站起身,踱到旁邊的書堆,悶頭翻找,嘴里嘟囔著:“我不太好評判,以我的審美不太能欣賞。但你寫得有那個味道了。”

過了一會兒,他喊了聲“有了”,從書堆里抽出本泛黃卻封皮簇新的小冊子,遞給楊百川。

百云從身后探過腦袋,一字一頓地念:“加西亞·馬爾克斯……”

畢煥吾拍了拍手上的灰,說:“你可以學學這個作家,他寫的小說很有那個味道。別的我就沒什么意見了。你要是愿意,可以改完了再拿給我,我幫你投出去試試。”

楊百川臉上笑嘻了,連聲道謝:“好!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雖然嘴上這么講,但他對馬爾克斯其實早已熟悉。

在穿越前的那個時代里,馬爾克斯是人們耳熟能詳的作家,尤其是他那部長篇小說《百年孤獨》,時常出現在各種讀書博主的榜單上,可楊百川每次翻開就打瞌睡,壓根讀不下去。

因為來來回回看過很多遍開頭,他把第一段話記得清清楚楚:“多年以后,面對行刑隊,奧雷里亞諾·布恩迪亞上校將會回想起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這句話用了一種被學界稱為“過去未來時”的時態,也就是站在未來的角度回望過去,在一句話中融合了現在、過去和未來三種時間,營造出濃郁的宿命感和歷史的滄桑感。

在八九十年代,這句話被中國作家們爭相模仿。曾有編輯回憶,那時候,十篇小說里有九篇的開頭都是“多年以后,某某將會回想起……”

不少經典作品也能看出模仿的痕跡。

比如,莫言《紅高粱》的開頭是這樣的:“一九三九年古歷八月初九,我父親這個土匪種十四歲多一點。他跟著后來名滿天下的傳奇英雄余占鰲司令的隊伍去膠平公路伏擊敵人的汽車隊。”

王小波《我的陰陽兩界》的開頭是這樣的:“再過一百年,人們會這樣描述現在的北京城:那是一大片灰霧籠罩下的樓房,冬天里,灰霧好像凍結在天上。”

余華《難逃劫數》的開頭是這樣的:“東山在那個綿綿陰雨之晨走入這條小巷時,他沒有知道已經走入了那個老中醫的視線。因此在此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也就無法看到命運所暗示的不幸。”

陳忠實《白鹿原》的開頭是這樣的:“白嘉軒后來引以為豪壯的是一生里娶過七房女人。”

……

也許他們不會愿意承認自己模仿了哪位作家,但他們的文字在無形中露出了馬腳。

但也不得不承認,他們模仿得確實精妙,一下就把那種時空的縱深感寫出來了。

兄妹倆走出辦公室時,門外的走廊里已斜斜地鋪著夕陽。

他們走出文學院,漫步在陽光燦爛的柏油路上,路兩旁的行道樹被太陽曬成了銅的顏色。

百云走在前面,忽地轉身,把雙臂張得很開,像翅膀一樣,笑晏晏地望著楊百川:“太好了呀,哥!我們能一起上學啦!”

楊百川把懷里的《渝州文藝》和那本馬爾克斯作品集,往胸口又攏了攏,也笑著望向妹妹:“太好啦。”

初秋的風還帶暖意,掠過楊百川的臉,卷著若有若無的桂花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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