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至中天，祭臺中央的青銅鼎中騰起裊裊青煙，那是用桑芽、艾草、益母草熬制的“宜男湯“。楊廣看著巫祝用犀角勺將湯汁舀入玉杯，忽然想起開皇年間隨父皇參加春社的情形——那時他還是晉王，站在隊伍末尾，只能看見父皇楊堅腰間的玉佩在桑影中時隱時現。如今他登上皇位不過兩年，卻已能清楚看見鼎中湯汁里沉浮的枸杞，紅得像極了陳貴人小產時的血珠。

“陛下，請飲春露。“宇文成都遞來玉杯，杯壁上凝著的水珠順著龍紋滑下，在楊廣掌心燙出一道水痕。他仰頭飲下，辛辣中帶著一絲甜膩的余韻，比御膳房新貢的蜜漬櫻桃更讓人頭暈。放下杯子時，他看見方才與他對視的少女正穿過人群向他走來，柳枝環上的杏花不知何時被換成了白色桑花，在陽光下微微顫動，像極了陳氏病榻前搖曳的燭火。

“民女阿桃，見過陛下。“少女屈膝行禮，素紗襦裙滑下寸許，露出頸間淡青色的胎記。楊廣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耳膜上轟鳴，恍惚間又看見那個舞姬被拖出宮殿時，發間金釵墜落的脆響。他抬手想要觸碰阿桃的胎記，卻在這時聽見桑林深處傳來一陣浪笑——楊月正倚在一棵老桑樹下，左擁右抱著三名少女，其中一人的羅裙已褪至膝頭，露出一截曬得微黑的小腿。

“傅大人這般正經，莫不是從未嘗過桑林樂趣？“吏部侍郎牛弘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幾分醉意，“當年孔圣人之父與顏氏野合于尼丘，才有了至圣先師。此乃天地交泰之禮，大人何必做那腐儒姿態？“

傅慎的喉結動了動，想要反駁，卻看見楊月沖他挑眉，指尖捏著一枚少女的耳環晃了晃。那耳環他認得，是去年上元節他陪陳氏在西市買的同款，此刻卻在楊月指間閃著妖冶的光。遠處的祭臺上，巫祝們正在分割三牲，牛血濺在青銅鼎上發出“滋啦“聲，混著少女們的笑鬧，在他胃中攪成一團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