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身為長劍門的門主，也是長劍門唯一的三階修士，金檀也沒有出手參戰。

他距離戰場其實并不算遠，就算現在趕去也來得及。

而且若是他能夠出手，就算今天不能戰勝骨老魔，今天長劍門在這里的傷亡數字也不會這么難看。

但不是他不愿，而是不敢。

他不敢賭與骨老魔交手，他能夠在不負傷的情況下戰勝對手，更不敢賭另外兩家不會趁機落井下石。

若是他傻傻沖上去和骨老魔拼個你死我活，先不說能不能打贏。

打一半、回頭一看，唉！家被偷了……

誰也不想成為鷸蚌，誰都想做漁翁。

所以過去這幾十年里，他們這幾位一門之主，雖然都和骨老魔有接觸，也交手過，但都不敢拼命。

不能拼啊！

拼命還怎么賺……

就是因為大家都吃著碗里的，看著別人鍋里的。

信不信前腳有他金檀在外與骨老魔交戰的消息，后腳自家礦場就要來幾伙蒙面大盜。

若非如此，難不成是因為尊老愛幼所以他不出戰？

“能活著回來的，才是棟梁之材。”金檀扭頭恨鐵不成鋼一般說，“不經磨礪，再好的劍也是廢鐵。”

此時遠在天邊的戰場中。

局勢已經完全落入骨老魔掌控之中。

他卻望著云集鎮的方向，眉頭皺起——其實如果他想的話，現在早把眼前這些人殺干凈了。

要求穩當……就合該都殺了。

可若是因此嚇得那三個小王八膽寒，推延了時間，只怕反而會錯失時機啊。

并非只有他們有煩惱，骨老魔也有。

他真正放在眼里的威脅，從來都只有三大宗門里的三階修士，也就是那三個小王八。

啊不對……也不能這么叫。

這豈不是顯得我也是個老……

咳咳……還是得放點水。

骨老魔正是這樣想的時候，被他困在此地，上天無處，入地無門的這十幾人中，也發生了變化。

首先就是青冥山的領頭修士，那個被叫師伯的修士率先恢復過來了。

“呵……哈啊！”那位師伯被喂了些靈藥后吐出一口濁氣，“怎么回事？！快，準備突圍！”

或許是因為青冥山本就是以毒修為主，骨老魔的毒對他們來說算不了什么。

剛才只不過是中招的時候沒有及時察覺阻斷毒素，所以暫時昏迷過去了。

這會被同伴用了些治療手段以及解毒的靈藥之后，率先恢復了過來。一恢復神智，他就迅速分析形勢，做出了正確的判斷。

再耽擱下去，只怕要全軍覆沒了。

“另外兩家都過來，與我合力往西邊打出突破口。大家一起往云集鎮的方向突圍。”青冥山的這位師伯。對所有人大喊。

他的這個決定無疑是正確的。即便是骨老魔也不敢在云集鎮附近亂來，更別說追殺進入云集鎮了。

只要他們突圍往云集鎮飛一段距離。就可以擺脫骨老魔的追擊。

而事實上，骨老魔也并沒有打算將他們在這里全部殺掉。

他們能主動想辦法突圍倒正遂了骨老魔的意思。

正好正好……

眼看事情的發展正合他意，骨老魔甚至開始假裝咳嗽起來，他也不怎么專心攻擊那幾人了，只是任由他的地齒蠕蟲蠱群和吸血飛蟲蠱群在這一片亂竄，給敵人制造壓力。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些突圍出去的三大宗門修士中，有人對骨老魔喊話，“骨老魔，你猖狂不了多久了！”

讓你走還廢話，那就留下吧。

骨老魔心中意念一動，幾只地齒蠕蟲蠱從那人腳下的地面里鉆出，將其雙腿咬住，活生生拖了下來。

“救我！啊……”喊十年不晚的那人也是自討苦吃，沒有同伴這時候會回頭救他，他就這樣哀嚎著被拉了下去，被蠱蟲咬死吞入腹中。

“咳咳咳咳咳……”骨老魔一邊咳，一邊清點了儲物袋里的東西。

在確認了里面的東西種類數目和往常每次交易一樣之后，他又看向了江流。

“來。”骨老魔對著他一勾手指，一股靈力就席卷了江流全身，將他帶到骨老魔身邊來。

江流心中一動，龍游四方蠱不用他命令就帶著金竹鞭遁入虛空，再次躲過了骨老魔的神識探測。

“嗯……不錯。你的修為長進很快，我看用不了一年，你就能到一階后期。然后就可以為突破做準備了。”骨老魔都有些意外他的進步。

他不知道這是江流剛學會一門功法，因為氣海的運轉效率陡增，血海高度產生波動導致的，畢竟他暫時還沒有讓江流修習功法，正常修煉的意思。

在骨老魔的計劃里，江流的修煉，最好要等到他的二徒弟方孝突破二階……之后去了。

“都是師父栽培！”江流也不好多解釋，干脆送上一句馬屁。

若不是此時太過危險，他更在意的事，其實是龍游四方蠱。

過去不覺得，但現在他見的蠱蟲多了，修士多了，他愈發感受到龍游四方蠱離奇的強大之處，不只是空間穿梭的能力。

關鍵竟然還能如此“智能”，每次都能在外界敵人的神識到來之前，帶著別的蠱一起遁入虛空，暫時躲避敵人的探查。

這種智能水平……倒不像是只蠱蟲了，倒像是有高等智慧的妖獸了——我和那夢云子前輩，恐怕都沒煉干凈。

雖然經歷這么多，我也可以確定此蠱對我沒有任何惡意。

但一日不弄清此蠱的底細，江流就一日不得安心。

正是江流心中坎坷的時候，骨老魔又給他安排事去忙了。

“你去把散落的的碎肉收一下，等會帶回谷里，拿去喂我的蠱蟲。”骨老魔下令。

江流領命后便去了，離開骨老魔的身邊，讓他感覺壓力驟減。

自從在醫修孫行道那里得知了自己的特殊體質后，他明白，自己不止得防著師娘，還得防著男修，尤其是年老那方面不得勁的男修。

此時原本被困在骨老魔蠱蟲海中的十八人中，已經有十二人突圍。

其中突圍的也包括之前追殺江流的范師兄和他的老鄉周全。

那周全滿面淚痕，咬牙切齒在心中發誓，一定要親手除掉江流這個小魔頭，為今天死在這里的諸位正道修士報仇。

其實江流也很無奈，他就沒做啥，逃命也有罪？

六個來自三大宗的修士，他們的性命已經永遠留在了這里。

還有幾個一直在外圍，沒有靠近的修士，早也離開了。

今天大概有六個二階修士栽在骨老魔的手上。包括最后那個因為話多，被骨老魔額外照顧留下的。

從戰斗的結果上來說，骨老魔無疑是大獲全勝。

可怕的不是他作為三階修士獨戰十幾個二階還能大獲全勝，甚至斬獲頗豐。

可怕的是他從始至今都只用了二階蠱蟲，就做到了這點。

蠱修的戰力基本都體現在蠱蟲上，若是一個尋常三階蠱修，那無異于放水放出一片海了。

但是骨老魔獲勝之后，并沒有全力追擊，甚至忍不住連連咳嗽，他的動作自然沒有逃脫在場之人的眼睛。

這說明骨老魔確實沒法使用三階蠱蟲，甚至身體狀態不佳，持續戰斗都成問題——他們必然會把這一重要情報帶回去。

并且毫無疑問，他們會對這一發現添油加醋，來證明自己戰斗的努力和成果，顯得他們自己不那么廢物。

那樣，也就正中了骨老魔放他們一馬的目的了。

原本站在地齒蠕蟲蠱上的江流，此刻重新落回地面。

此時地面已經被地齒蠕蟲蠱群拱得千瘡百孔，他連個平坦的落腳地都沒有。

剛才骨老魔似乎用了兩種蠱蟲，可惜沒能看仔細。

江流的神識雖然可以代替眼睛，但是骨老魔在場，他不敢用得太明目張膽，否則和骨老魔的神識撞上了被察覺到就不太好解釋了。

所以他只是大概知道骨老魔又使出了兩種沒見過的蠱蟲。

這點，倒是和之前從方孝記憶里看到的畫面信息對上了，回去多多研究，應該能弄清楚這兩種蠱分別叫什么，有何用處。

隨后骨老魔把清空的儲物法寶又丟給了江流，用來裝尸體碎片。江流還不知道此法寶是帶有記錄信息的功能的，這也是骨老魔的另一重保險。

江流開始搜尋被骨老魔擊殺的六個修士的尸體。

本來只是例行干臟活，但這次出了些意外。

江流費了老大功夫，才收斂了一些修士尸體的碎片。

這次的戰斗過于激烈，以至于很多死者都是死無全尸。

“唉，這死的都成一片一片的。”江流也皺眉，這都成碎肉骨頭渣子了，他撿拾起來也費勁了。

骨老魔自然也不會留下來等他，等那幾個敵人突圍跑遠后，他也就收了蠱蟲，往血蟲谷的方向飛走了。

甚至都不愿意等一等江流，帶他一起回去。

但也恰好如此，讓江流發現了意外的收獲。

“唉……”江流發現了一具相對完整的尸體。

他不知道，此人正是剛才最后要逃走的時候，回頭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那人。

骨老魔也不講武德，干脆就把他留下了。

他被骨老魔的蠱蟲拖下去，咬死吞下，骨老魔走的時候又控制蠱蟲將其吐出。

在尖牙利齒和消化液的雙重作用下，此刻他已經斷氣，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恰好留下的全尸，讓江流順手抓起，卻沉默了一下。

若是以前，江流也就這么收走尸體了，但是這次，或者說因為今天在云集鎮記下的新功法，他有了不一樣的打算。

《夢心法》。

他剛剛記下不久的，那位不知名夢道修士前輩留下的功法。

雖然那位前輩的牢騷話很多，但是江流也從他留下的功法中獲益匪淺，尤其是其中關于夢道的諸多法術，夢道的諸多奇妙之處。

“雖然肉身死了，但是能感覺到，他的元神，還沒有完全消散。”江流仔細觀察這具尸體。

雖然已經斷氣，心臟也早已停跳，但是其瞳孔還沒有消散。

江流想起《夢心法》中的記載。

將死之人，元神未滅。識海空間尚未完全坍塌，依舊可以以神識侵入識海，從中攫取記憶碎片。

這記憶碎片，應該就是江流過去入夢讀取的記憶海螺貝殼之類的東西。

而且不止可以讀取，還可以拿去，不過會造成原主失憶。

此刻四下無人，準確說是沒有多的活人，就江流一個還能喘氣的。因為之前大戰的動靜，此地暫時沒有人敢靠近。

所以江流才得以安心施展手段，用神識侵入這個倒霉死者的識海。

在此之前，他還放出了蠱蟲為自己放哨，就是之前為了用來掩蓋自己進化的本命蠱，煉化的第二只金蟻蠱，是一只普通的金蟻蠱。

而他的本命蠱自然是不能拿出來放哨的，他施展夢道手段還需要依靠此蠱。

夢道蠱修，和一般夢修的區別，就在于前者是靠夢道蠱蟲施展手段。

這樣負擔更小，效率更高，但是也有了必須依靠蠱蟲的局限性。

夢心法的原作者，應該只是普通夢修。

而江流的另一個傳道恩師，夢云子前輩，則是夢道蠱修。

在白天入侵死人的識海，過去他還真不敢想，也沒有實踐經驗。

這些都是從夢心法中學到的。這也是修行功法的用處體現，稍微高階一點的修行功法，都帶有創作者的畢生心血，修煉心得。

當然，作者也可能在書里面夾帶私貨，狠狠發牢騷。

江流的本命蠱入夢蟻蠱，再次腦袋尖尖，一道神識絲線從他的血海穿過氣海到他的識海，與他的元神相連。

隨后江流的神識化身進入死者識海中，見到了過去從未見過的場景。

死者，識海。

原本至少應該是完整規律的識海潮汐，此刻已經趨于靜止。

失去活力的識海已經變成了一潭死水，大概要死的人都是如此。

江流的神識化身在其識海岸邊踢了一腳，只感覺這識海的海水都變得粘稠了。

“這記憶碎片也在消散啊。”江流舉目四望，探查周圍有價值的記憶碎片。

也是在二師兄方孝那里練習，學到的檢索經驗碎片或者說記憶海螺貝殼的經驗——也就是找那些形狀顏色特殊的。

江流很快搜集到了一些特別的記憶碎片，這些特殊的記憶碎片里面，更可能有對他來說有價值的信息。

這里還是不夠安全，還是先收取一些回去慢慢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