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啊啊啊——!”江流抱著蠕蟲驚呼。
骨老魔的這種地齒蠕蟲體型碩大,從地下拱起的時候,足夠成年人飛起來,更別說江流這樣體型不大的孩子。
而且好巧不巧。
恰是在他被此蠱從地下拱出來的時候,江流遇到了專門來追殺他的人,而且里面還有他的熟人。
片刻前。
長劍門中,帶著最年輕師弟的范師兄,見到骨老魔被諸位同道壓下去,眾人開始乘勝追擊。
他沒有想著爭功,而是帶著他這個小師弟,去找挖地道準備逃走的江流。
“小師弟,你記住了!除惡務盡,那老魔頭就算今天除掉了,這小魔頭也不能放過!否則就是放虎歸山,后患無窮!”范師兄一邊駕馭飛劍,一邊教育他的小師弟。
他嘴里的大道理那真是老母豬帶奶罩,一套一套的。
“師兄!你真是,太~厲害了!”周全一邊抱著這位范師兄的大腿一邊賣力吹捧,絲毫沒有在意這位師兄帶著他,實際上是去以大欺小的事實。
而聽到小師弟對自己的恭維后,背對他的范師兄也是嘴角一抹奸笑。
他會主動出馬,自然不是為了斬妖除魔,不是為了匡扶正道,而是他知道,此人身上一定有諸多靈石寶物。
當然了,這消息,還是他在昌盛坊做掌柜管事的叔叔私下里說給他的。
此前范師兄被召集去集合時,他叔叔范老板曾經拉著他悄悄說。
“大侄子,你記著,這次去追的這小子,身上有諸多寶貝和靈石,你要暗中助他一把,別讓他半路就栽了。不然分贓的人太多,你就沒機會分到好東西了。必要時候,用點手段,助其逃遠一點,等到他和骨老魔那老魔頭匯合后,眾人肯定會圍攻骨老魔,你再找機會悄悄去截他……”
當時范師兄感動得眼淚連連,他拱手說:“多謝叔叔提攜,得了好處,我一定不忘叔叔一份。”
回到現在,其實剛才江流逃亡的路上,有幾張出現時機不太恰當的爆炸符,就是出自這位范師兄的手筆。
比起去找那老魔頭拼命,我肯定愿意去欺負這小魔頭啊!
媽的……我最喜歡做的就是欺凌弱小了!
二階打一階,優勢在我!
他們原本循著江流的氣息和靈力波動,追蹤江流,快要到江流所挖地道的上方位置了,恰逢地下的地齒蠕蟲蠱把江流拱出來。
慌亂中三人都是盡力護住自身,沒有誰去急著攻擊。
于是,三人正好近距離對視一眼。
范師兄倒是沒看出什么特別的,只是這小魔頭乞丐一樣的打扮,確實讓他這樣高雅的正道修士有些作嘔。
不過周全和江流就不一樣了。
這兩位,確實是老鄉了。
是你?!
怎么是你!?
“江流?!”周全。
“周全?!”江流。
兩人都是驚呼出聲。
一別月余,兩個本是一起從山村里被帶出來的孩子。
這一個拜入名門正派,成了最年輕的弟子。
又因為有祖輩留下的人情蔭庇,修行還算順利,甚至都有好幾門親事找上了他。
另一個則是九死一生,被賣到臭名昭著的魔門,血蟲谷。
最后拜了遠近聞名的魔頭,骨老魔為師。過上了朝不保夕,不是在被壓榨,就是被壓榨的路上的苦役生活。
不過要說敘舊,其實也沒什么好敘的,兩人雖是同鄉,過去關系卻并不怎么好。
周全是村長的孫子,從小錦衣玉食,是村里名義上的孩子王。
江流則是他干娘從江水里撿來的棄嬰,應該是被親生父母遺棄的,而且他身邊還總帶著一個智力障礙的妹妹。
在那樣封閉落后的小山村里,他們這樣的出身的人也是被排擠,被欺負的對象。
好在江流從小要強,遇到挑釁敢打敢拼——就算當面人多打不過,夜里也要找機會尿他們門檻上……
雖說如此,當下的局勢也不可能給這兩人敘舊的機會,江流與他們擦肩而過的瞬間,就騎著胯下這頭地齒蠕蟲蠱,向著往回走的方向狂奔。
這地齒蠕蟲蠱的速度之快,江流抱住了根本就不敢松手,就怕落地后被這些蟲子給碾兩下,那真是要了命了。
唉!怎么又回去了?!
江流想要停下,但是此刻胯下這頭狂躁的地齒蠕蟲蠱,卻完全不給他機會,不顧一切朝著蠱老魔的方向蠕動狂奔。
“不好!快追!”范師兄回過神來的時候,江流已經騎著地齒蠕蟲蠱往骨老魔的方向跑了。
他意識到自己若是再不能攔下江流,等到江流進入戰局的核心位置,就算他能將其擊殺。
他也沒有機會獨吞這小子身上的儲物袋了。
該死,我就不該帶著周全這小子,真的是拖累我了……范師兄懊悔不已。
其實本來他接受帶著小師弟一起來的任務,也是因為有好處的,他因為帶著新人,所以他有在戰局不利時,優先撤退不用斷后的權利。
否則他會這樣好心?
可哪里想到因為小師弟影響自己速度,竟然與江流失之交臂,一大筆靈石寶物就在自己眼前溜走了。
想到這里怎能不氣,范師兄心中捶胸頓足,只是不便表現出來。
哎呀!好氣啊……
這邊一眼萬年的小插曲雖然難得,但終歸也無足輕重,真正關鍵的是骨老魔那邊戰局的發展。
就在剛才江流挖地洞又被強行帶回的這段時間里。
戰局的天平,就產生了巨大的傾斜。
在骨老魔往下回撤,三大宗門的修士結隊往下壓制的時候。
原本三大勢力中都有的,負責指揮協調己方的修士,突然失去意識,往地上自由落體。
“師兄?!”
“師叔!”
“師伯你怎么了?!”
在眾人的驚呼中,有幾個眼疾手快的,加速飛行將自己同門的師兄或是師叔、師伯等給接住了。
眼尖之人檢查其傷勢之時才發現,他們體表幾乎沒有大的受傷的痕跡,但體表皮膚裸露處,都有一道很淺的傷痕。
再檢查他們的體征狀況,三人都是中毒的表現,體溫異常,面色發青,失去意識。
“不好,那骨老魔方才飛上來,并不是為了廝殺,而是借機布下陷阱,專門針對這幾位的。”有腦子靈活的已經看出其中端倪了。
如他所言,剛才骨老魔之所以主動出擊飛上去,并非他一時興起想要在上面與他們對決或是試探。他回撤也不是因為力有不逮,一切都是為了針對這三人。
他是為了借此機會,在上面布置陷阱,而且他早就選好了目標,就是針對三伙勢力中各自的領頭人物。
只要讓他們失去戰斗力或是指揮能力了,那么十八個人也不過一盤散沙,不足為懼。
此刻在下方,骨老魔站在一只鉆出頭的地齒蠕蟲蠱頭上,手中有幾只蠱蟲被吸血飛蟲蠱帶回,落到他手上。
此蠱是兩只一對,由雌、雄兩只蜘蛛組成,名為雌雄連絲蛛蠱。
其尾部的噴出的蛛絲正好相連,其絲線堅韌無比、削鐵如泥,同時又極細,即便是修士也難以察覺。
在混亂的局面下,本就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上陣法法寶的三人紛紛中招。
早在開戰之前,骨老魔就將早已將其絲線放在準備好的毒蟾蠱蟲背上摩擦,毒蟾的毒腺分泌出的毒液,浸潤在蛛絲上,一旦割傷人的皮膚就可以將毒素注入修士體內,使其麻痹失去意識。
方才,骨老魔用漫天飛舞的吸血飛蟲蠱作為掩護,將這雌雄連絲蛛蠱帶到天上,隱藏起來,在合適的時候拉出絲線,布置在合適的位置等待獵物。
等到那三人無意中經過了骨老魔布下的淬毒蛛絲陷阱后,都在毫無防備中直接被割破了護體靈力,至少是割傷了皮肉。
于是三人全部中毒。
在三人幾乎同時失去意識的瞬間,骨老魔開始轉守為攻。
他先是操縱地下埋藏已久的地齒蠕蟲蠱從從預定位置接連突破地面,向著他爬過來。然后操縱天上的吸血飛蟲蠱群,重新聚攏,然后從上往下壓。
一上一下,顯然骨老魔要把這些人困在其中,一個也不放過。
一下從被包圍變成了反包圍,三大宗門的修士無不感到驚慌失措。
恰是此時,本該是他們主心骨的幾人,全都中毒失去意識,雖然不是專門致人死亡的毒,但是此毒見效極快,幾乎無法反制。
“不是讓你看著,你跑那么快干什么。”骨老魔看著被地齒蠕蟲帶回來的江流的方向,搖頭嘆息。
眼看著天上的血色蟲海重新匯聚,像一張大網一樣往下壓著天上的十幾個修士。
地上的地齒蠕蟲蠱群也從四面八方匯聚起來,向著上方露出尖牙利齒。
骨老魔已經勝券在握,所以順便召回了江流。
如今甚至有空檔,從他身上取回了他今早給他的儲物袋,雖然還來不及清點。
“干得不錯。”他看了江流現在這渾身創傷,尤其是后背沒一塊完整的好肉的樣子,終究是勉勵了一句。
以一人獨戰十八名,修為有高有低的二階修士。
這樣的戰績,這樣的戰力,若非三階修士,三階蠱修,這說出去誰信啊?
今日之后,血蟲谷骨老魔的兇名,將再次成為此地附近修士的夢魘。
不過說實話,骨老魔成名也有近百年了,確實已經到了能止小兒夜啼的水平了。
“師父。”江流艱難拱手。
方才沉浸在逃亡中還不覺得,此刻他動作停下來,才發現背上的痛楚,一旦抬手牽動背部肌肉都是常人難以忍受的劇痛。
江流抬眼看天上,之間失去指揮的三大宗門修士已經陣型大亂,甚至有人試圖獨自逃跑了。
“不要慌!”
“鎮定!都回來,不要分散跑!”
“師伯他們完了,我們也快逃吧!”
“休要胡言!都回來,師伯他們只是暫時昏過去了!快快回來!”
上面開始傳來不同聲音的呼喊,不少人意識到了危險和錯誤,但是聲音太雜太亂,一時沒有人能夠做主。
原本準備的陣法法寶或是其他強力的殺手锏,都是由那幾個領頭人物把持的。
現在因為領頭人物被骨老魔暗算而中道崩殂,一切準備都付諸東流。
太陰了……這就是蠱修,這就是師父的戰斗方式嗎?
江流心中感嘆,今天他確實是開了眼界了。
雖然戰斗還未結束,但勝負已經毫無懸念了。
骨老魔,以名義上三階蠱修的修為,甚至沒有動用任何一只三階蠱蟲,緊靠著數量龐大的二階蠱蟲,就將至少十八名實力高低不等的二階修士團體擊敗。
硬實力自然是一方面,若非他三階的修為,一般二階蠱修是沒有這么龐大的靈力,可以驅使這樣多的二階蠱蟲。
計謀也是一方面,堪稱完美的伏擊,示弱誘敵,針對敵方首腦的斬首行動,一切都剛剛好,分毫不差。
接下來,只需不斷施加壓力,迫使這一盤散沙在混亂中迫降,就可以將其全部斬殺。
從遠處看去,之間那一片天地中,天上蓋著一層紅色的厚“棉被”,地上沙塵翻涌,像是煮開的黃水,黃水中有無數猙獰可怖的巨大蠕蟲在穿梭。
旁觀已經是恐怖異常,對身處其中的人來說,更是稱為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頭頂是無邊的血海,腳下是翻涌的沙塵和猙獰的地齒蠕蟲。
中間還有個深不可測的老魔頭正等著他們……
若非有人數優勢,眾人互相掩護扶持,當下傷亡就不是個位數了。
而且就現在的狀況來看,除非立刻有強援,否則這些人被全殲只是時間問題。
后悔……在場十幾人心中都是后悔。
遠處,靠近云集鎮方向的天上。
“這老東西,威風不減當年啊,”長劍門門主金檀,正借助偵查法寶觀察戰局,“讓他們撤吧,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減少傷亡,盡量都回來。”
“是。”手下的范老板答應一聲,隨即啟用手頭特殊的傳令法寶,對著遠處戰場上的同門修士傳令。
片刻延遲后,還在戰場中的長劍門修士,腰間的傳信玉佩上都閃動出了撤退的信號。
這一次,因為是門主金檀親自督戰,并沒有出現上一次那樣因為門內不同派系的明爭暗斗,在戰斗和撤退時出現故意坑害同門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