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5章 尿火破局

  • 清河仵作
  • 賽博空想家
  • 3215字
  • 2025-07-04 20:00:00

屋外風雪未歇,鹽棧之內(nèi)卻爐火正旺,熱浪滾滾,蒸得眾人滿面通紅,汗?jié)耵W角。

馮魁抱著一壇濁酒,笑吟吟走到場中,啪的一聲拍開泥封,將酒壇往火堆旁一擱,揚聲道:

“各位,等風雪一散,我自去邴爺那頭替大伙說句好話,把你們的飯食提一提!”

一眾囚徒頓時哄然叫好,連聲喝彩:

“馮爺痛快!”

“馮爺仗義!”

陳青坐在最外一席,面前酒碗早已涼透,也無人替他溫一溫。

只見一名獄卒拎著干柴添入火中,柴薪“嗶剝”作響,火頭躥起三尺,照得人臉如涂朱砂,紅得發(fā)亮。

忽聽背后一人嘟囔:“火是不是太旺了點……”

那獄卒嘿嘿一笑:“馮爺吩咐的,說天寒地凍,添得足些!”

陳青聞言抬眼一望,只見火堆兩旁銀箱封漆已見軟塌,邊沿竟有油痕隱隱,從縫中緩緩淌出,火光映照之下,微閃油光。

他眉頭微蹙,心中泛起疑云。

再掃一眼四周,只見四壁窗縫皆糊了厚厚麻紙,屋中熱氣郁結,透不過半點風,仿佛蒸籠一般。

只聽“撲通”一聲——

一人踉蹌起身,腳下一滑,竟直撲火堆,撞得炭枝四散,火星飛濺!

眾人驚叫,有人大喊:“哎呀,小心著火!”

眾人見狀,忙撲上前拍打火頭,踢散柴枝,火星燙手,直叫苦不迭。

陳青趁亂起身,正欲挪步,腳下忽然一絆,被一張破席扯住,身子一歪,膝蓋結結實實磕在了地磚上,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手掌撐地之際,忽覺觸感有異,低頭細看。

席下磚塊略高略低,分明松動未緊,縫隙斜斜透出暗影。

他心中一動,悄然撩起席角,指節(jié)一點一摳,輕輕一撬,那磚果然松動脫出。

磚下赫然藏著一只陶罐,布頭封口,瓶沿尚帶油痕,罐底還傳來一絲溫熱!

陳青眼神猛然一凝,心跳如擂:

——油罐。

他腦中電轉,再一抬頭,只見火堆近旁便是銀箱,箱角封漆早已軟塌,有油跡順縫而下;柴垛堆得極高,底部隱隱露出紅繩;四面窗扉俱糊麻紙,門縫也用繩縛死,熱氣蒸騰,去路全無。

火堆貼銀箱,柴垛藏火線,磚下壓火油,室內(nèi)封門閉窗——步步殺機。

這哪里是什么避風棧?

陳青倏然轉頭,只見眾人醉倒半席,有人仰面大笑,有人斜靠鼾聲大作,或舉杯狂歡,或埋頭沉睡,俱是醉眼朦朧,無一察覺。

陳青強自壓下心火,緩步繞過火堆,蹲身至虎三身側。

“虎三?!彼吐暭眴?。

虎三眼皮一顫,迷迷糊糊睜開一線,眼中紅絲密布,鼻頭泛光:“啊……干嘛……你那酒怎么還沒動?”

“別管酒了!”陳青壓低嗓子,語急如火,“火堆、銀箱、柴垛底下的線……這屋里有埋伏,是陷阱!”

“你說啥?”虎三皺著眉,像沒聽清似的,撓著脖子咕噥,“你是不是……太緊張了?”

陳青一把扯住他袖子,低聲喝道:“真要出事了!快走!還能出門的時候趕緊走!”

虎三卻往后一縮,掙了掙胳膊,眼神迷茫,嘴里含混道:“馮爺都親自敬的酒……你說這話,不像話吧……這不是……不賞臉嘛……”

他說著說著,忽然笑了,搖搖晃晃往席上一倒,一口酒氣噴出來:“我勸你,喝一口……壓壓驚?!?

話音未落,已是咕嘟一聲躺倒在席,手中酒碗滾落在地,醉得不省人事。

陳青眉頭緊鎖,咬了咬牙,復又轉首四顧,尋人求援。

只見麻桿正擠在人堆當中,抱著酒碗哈哈大笑,臉漲得通紅。

他沖著那邊使了個眼色,低聲喚道:“麻桿,過來一下,我有話說?!?

可那邊喧嘩如市,麻桿只顧著仰頭灌酒,連頭也未回一下,分明半點聽不見。

陳青見狀,心頭一沉,便蹲身繞過火堆,低頭打量四周,身子貼著人縫,一步步悄然靠近。

——若能喚醒麻桿,說不得,還有一線轉機。

怎奈那邊眾人成團,笑鬧不止,七手八腳摟著麻桿,推杯換盞,起哄如雷:

“來來來!麻桿你先干了這一碗!”

“嘿,這才叫弟兄情深,咱們是一起過命的兄弟!”

陳青咬牙忍著火焰逼熱,屏息側身,鉆縫穿人,堪堪挨近數(shù)步。

誰料尚未靠攏,冷不防一只橫肘揮來,砰然撞在他胸口,撞得他一個趔趄,幾乎仰倒在地!

他強自咬牙,只覺肩骨火燒般抽疼,人堆中卻無人理他。

醉漢們?nèi)栽诖笮ζ鸷?,推杯換盞,哄鬧聲一浪高過一浪。

陳青望著那團酒氣蒸騰的火堆,心口像堵著一團棉絮,悶得發(fā)慌。

他忽地生出一個念頭——要不,就此出去。

趁火還未起,門還未封,他可以悄悄離開,保住這條命,不必管他們。

他們方才怎待他?

當眾勸酒,連他一句好意都不聽。

自己和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不欠他們什么。

可這念頭一浮起,心底卻忽然一沉。

他想起虎三平日里對他的照顧,還有那些被寒風凍得瑟瑟發(fā)抖、此刻卻因一點酒氣而露出安生笑意的臉。

他們蠢,確實蠢。

可真要讓他們死在這一場局里,死得不明不白,連個醒著的人都沒有,那……

那心里,終歸還是不忍的。

陳青閉了閉眼,將心底的那份猶豫壓了下去。

——他得做點什么。

此時,馮魁席坐中央,手中酒碗高舉,笑聲穿透酒霧。

眾人早已飲得臉紅脖粗,笑語雜沓,酒氣濃如熱湯。

柴火堆得極高,爐邊銀箱被烘得通紅,香氣伴著汗臭、酒氣與木炭焦煙,在密不透風的屋子里蒸出一團醉霧。

忽然,陳青自角落緩緩起身。

“喲!”有人調(diào)笑,“陳兄也忍不住了?這會子還知道湊熱鬧!”

“來來來,給他讓個位兒!”

眾人哄笑中,陳青不言不語,神色漠然,步子卻極穩(wěn)。

他徑直走到火堆前,站定。

目光掃過銀箱,又望向柴垛下沿,木屑之中,一條浸油紅繩猶如蜷伏之蛇,隱隱泛光。

他神色一凝,忽然伸手,解開腰間布帶。

眾人正看得發(fā)懵,只見他膝一彎,身子微前。

“嘩——”

一聲水響陡然炸出!

下一瞬,一道濁黃液線自他腿下噴出,正正潑在火堆之上!

“呲啦——!”

火星炸響,焦炭紛飛,炭堆里蒸出一團酸臭濕氣,伴著濃煙直撲屋梁。

整座鹽棧霎時一靜。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齊齊倒抽一口涼氣!

“這……什么味兒?”

“他干什么?撒……撒尿!?”

“他他他……真往火堆里尿了?”

火堆被淋去大半,炭灰翻卷,柴垛邊角都濕了一片。

原本充滿酒氣的屋內(nèi),被這股騷味沖得七零八落,像是熱鍋上突然潑了碗涼水。

喧嘩聲戛然而止,笑聲盡滅。

有人捂鼻蹙眉,連連后退:“這也太晦氣了吧……”

“酒全沒味了……”

“火也潮了……”

“陳兄你瘋了吧……”

醉倒在地的虎三也在嘈雜中驚醒,迷迷糊糊抬頭嗅了嗅,蹙眉道:

“…都咋了?靠……啥味啊這是?”

他話音未落,就見陳青站在火堆前,手還搭著褲腰,臉上沒有半點慚愧,反倒像剛做完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屋中酒氣未散,火堆已滅,氣氛如被冷水一盆劈頭潑下。

全涼了。

馮魁手中酒盞停在半空,笑意凝在唇角。

一旁獄卒臉色大變,已按捺不住,跨前一步,沉聲喝道:“好個狗東西,掃人酒興,壞規(guī)矩!我來替馮爺——”

“住手。”

馮魁輕聲開口,語氣不高,卻叫那獄卒頓住,像被扯住繩頭的猛犬。

他起身整了整衣襟,走到那堆被尿水撲熄的炭堆前,語氣透著幾分涼意:

“陳兄弟……為何如此?”

陳青攏了攏衣襟,搖了搖頭,神情坦然,語氣輕松得仿佛只是打了個呵欠:

“唉……實在是憋不住了?!?

他抬手指了指屋角,又指了指火堆,眉頭微蹙,像是有些尷尬地嘆了口氣:

“屋里熱得邪門,一身汗,又沒個茅坑。我尋思找個地方解手,一轉頭,火堆正好在眼前……我這一泡,走得急了,走偏了?!?

他說得誠懇,語氣自然,臉上帶了點困窘,卻分毫不懼。

不等馮魁開口,虎三已咳了一聲,坐起身來插了句:“也不能全怪他,今兒這火是有點沖頭,我剛才都暈了兩暈?!?

“是啊,”旁邊有人接上,“這屋里門窗糊死了,火堆悶著,胸口都發(fā)堵。”

“銀箱就在火邊,萬一燒了,那不是闖禍?”

“本來就燒得太近,陳兄弟也算提醒大家一回。”

幾句話你一言我一語,雖不整齊,卻七嘴八舌,把場面攪得寬松幾分。

陳青也不爭辯,只垂眼系好褲帶,默默往一旁退了兩步,靠著墻角坐下。

馮魁聞言不語,緩緩轉身,望向眾人。

“既如此。今夜酒散,火也熄了,各位歇息罷?!?

話說得和氣,笑卻未達眼底。

那獄卒雖滿臉不甘,也只得將手中木杖收入袖中,悶聲退下。

眾人雖仍有怨氣與狐疑,但火堆既沒了,酒氣散了,夜也深了,便紛紛扯了席子,找角落蜷身而臥。

馮魁緩緩回座,目光卻始終未從陳青身上挪開,眼中那抹笑意,已然結成霜意。

陳青坐回一隅,傷處隱隱作痛,心里卻松了口氣。

剛才這一泡尿潑下去,希望潑滅的不只是火堆,還有馮魁的一腔殺心。

他望著馮魁那張陰晴不定的臉,眼中浮起一絲疲憊,卻也隱約有些許解脫。

今夜這局,他破了。

只要再熬幾個時辰,天一亮,一切便都翻過去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上高县| 长顺县| 钟祥市| 乌拉特中旗| 沂水县| 昌平区| 江口县| 陈巴尔虎旗| 通渭县| 嵊州市| 和静县| 余江县| 五华县| 台东市| 桐庐县| 澄城县| 兴安盟| 平阴县| 涟源市| 福建省| 电白县| 合江县| 会东县| 黄龙县| 时尚| 五寨县| 东丽区| 武安市| 乳源| 西青区| 日土县| 色达县| 丹棱县| 龙川县| 万源市| 永修县| 博野县| 石门县| 泽州县| 东莞市| 朔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