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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雪夜密謀

  • 清河仵作
  • 賽博空想家
  • 2069字
  • 2025-07-04 20:00:00

風(fēng)雪穿瓦,黑夜如墨。

屋內(nèi)火堆,早已熄了,只余一堆灰燼,里頭星紅忽明忽滅,恍若殘燈。

屋里酒氣猶在,熱意盡散,夾雜著淡淡點腥臊。

囚徒們醉倒一地,橫七豎八,仰面張口的有之,抱膝蜷臥的有之,倒臥交纏、頭腳相交的亦不在少數(shù)。

鼾聲四起,有如蛙鳴,有如鑼響,雜而不亂,亂中帶和。

角落里,卻有一人獨醒。

陳青蜷著身子,靠在墻根。

半邊肩膀緊貼磚縫,冷氣透骨。

背上裹著藥布,早被血水汗水浸透,一動便疼,疼得周身直打顫,卻硬是咬牙撐著,不敢合眼。

外頭風(fēng)緊,雪也還在下。

屋內(nèi)黑沉沉一片,只聽得鼾聲起伏,似雷似鼉。

陳青卻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仿佛稍一松懈,命就交代在今夜。

目光始終緊盯著馮魁的兩個心腹。

只見那兩人仰面躺著,面上蓋被,一動不動。

呼吸雖勻,卻沒酒氣上頭;軀體雖靜,卻緊繃如弓。

若說是醉,那卻太穩(wěn)了些;若說是睡,那又太靜了些。

倒像是蛇盤草中,蓄勢欲動。

“今晚,這火是要燒的。”

陳青心頭有數(shù)。

馮魁設(shè)宴,壓根不是犒賞眾人,而是為了設(shè)局麻痹人心,才好下手。

但他這樣做的目的,陳青卻拿不準(zhǔn)。

是為那幾口銀箱?再殺人滅口?

可若是要銀子,何不趁夜悄然運走?何必要特意在這鹽棧布下陷阱?

這念頭如根釘,釘在心口,越壓越深。

他不敢往深里想,只能靜靜等著,看馮魁這出戲要唱到哪一步。

正想著,忽聽那邊動了靜兒。

只見那兩人先側(cè)過身來,用胳膊肘一點一點支地,慢慢地把身子拱起來。陳青心里一跳,趕忙合上眼,只留一條細(xì)縫,從睫毛底下偷瞧。

那二人一齊坐起,動作輕得像貓,一聲不響,跟夜里出窩的老獾似的。屋里還在打鼾,說夢話的也有,沒人聽見。

只見那兩人又伏下身子,四肢并用,貓著腰往前挪,繞過火堆,貼著墻角,一路摸將過去,直奔門口。

那磚地微微作響,好似螞蟻爬、蛇游動,若不是陳青死盯著,根本聽不出來。

陳青連忙屏住氣,連肩上那點疼也不覺了,只覺得心一寸寸往下沉。

只見那兩人貼著墻根,悄悄摸到門邊。一人探身開門,手指一點點撥開門縫;另一個身子一矮,倏地躍出,一閃便沒了影。

風(fēng)雪撲面,嘩啦一聲響,夜雪如簾,將人影盡數(shù)吞沒。

屋中又歸死寂。

陳青偏過頭看——門扉虛掩,冷風(fēng)灌進(jìn)來,帶著一股雪腥味。

他心里一緊,猛地回頭望向馮魁臥處——

空了。

原是鋪著一床被褥,此時塌了一半,酒盞打翻,酒漬猶濕,那人卻不見了。

他是什么時候起的身?何時走的?

陳青死盯著那處褥窩,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只覺心頭一沉如鐵。

——連半點動靜都沒聽見,半點風(fēng)聲也沒傳進(jìn)來。

那人走得干凈,活像蛇入草、鬼出門,影子都不帶一條。

屋里靜得瘆人。

火堆熄了,爐灰冷了,鼾聲如舊,卻似隔了一層陰風(fēng)。

陳青正猶豫著要不要跟出去,忽聽屋后夾道傳來一絲動靜。

那聲音極輕極碎,被風(fēng)雪一裹,斷斷續(xù)續(xù),忽遠(yuǎn)忽近,像是有人在說話。

他心頭一凜,立即悄悄挪到墻角門邊,伏耳貼近,細(xì)聽外頭動靜。

只聽得有人在屋后檐下夾道中低聲說道:

“……柴垛別撤……等火堆燒旺了,一把放下去……屋門一封,誰也跑不出來。”

陳青心頭一震,渾身發(fā)冷。

那聲音,正是馮魁!

“這王八蛋果然還要動手!”他咬牙暗罵,緊貼墻根,不敢出聲,屏息側(cè)聽。

只聽外頭風(fēng)緊雪急,語聲被吹得忽明忽暗,卻還聽得那人壓低嗓子問道:

“馮爺,這么做……不會牽扯到咱們頭上吧?”

馮魁冷冷回道:

“咱們只要一口咬死,說是醉囚鬧事,不慎點了火。火勢封門,人救不出,衙門還能查到誰頭上?”

又聽那人道:“那銀子……也一并燒了?”

馮魁冷笑一聲,道:

“放心,這兩箱官銀,早叫我調(diào)了包,真貨已經(jīng)換出去了。”

語調(diào)陰冷,似刀劃布,句句帶火,字字藏毒。

陳青額上冷汗?jié)L滾,喉頭發(fā)緊,手指死死攥住衣角,背脊寒透。

馮魁卻還在說,語聲愈發(fā)低了,像蛇吐信,細(xì)細(xì)道來:

“只要這把大火一起,燒了這座鹽棧,囚犯死了,銀子也沒了,邴半命那頂烏紗,還能戴得住?”

“到時候上頭追責(zé),他自得下馬交差。”

“那時,這牢里頭的位子,也該輪到我馮某人坐坐了。”

陳青聽到這里,心中陡然一跳。

“好個馮魁,不只要滅口奪財,還要借火燒人,反咬上頭,謀那牢頭之位!”

他腦中嗡然一響,血氣上涌,幾欲炸裂。

便在這時,那馮魁又冷冷吐出一句:

“還有……那個陳青,絕不能留。”

此言如焦雷炸頂!

“宴席上他壞我一計,又不肯喝酒,一臉防備,我瞧著早不是個省油的。”馮魁冷笑,“此人多疑,今夜若不除了他,怕是一會兒被他壞事。”

旁有一人低聲勸道:“馮爺……眼下正事為重啊。”

馮魁悶哼一聲,“不,要是不先除掉這人,今夜計劃難成。”

又一人應(yīng)聲:“只是這時動手,屋中人多,萬一驚動了——”

“怕甚?”馮魁冷聲喝道,“你二人摸去他那一角,先取了命!干凈利落,莫出聲響。”

“事成后,將尸首一并塞入柴垛,一會火起,燒得徹底。叫他在這世上,連個影子都留不下!”

“去罷。”

二人低應(yīng)一聲:“是。”

話音方落,風(fēng)聲又緊,雪撲瓦檐,屋內(nèi)死寂如鐘罩。

馮魁三人說罷,似是轉(zhuǎn)身欲入屋。

陳青正待挪身回位,忽覺背后一緊——

有人輕輕拍了拍他肩頭。

“你在這兒做什么呢?”

陳青面色劇變,猛地轉(zhuǎn)頭。

屋外,腳步陡然一頓。

馮魁三人齊齊停下,眼神一凜。

風(fēng)雪之中,那細(xì)小的一句話,清清楚楚穿進(jìn)耳中。

馮魁沒動,但身后的兩人已按住了腰間短刃。

雪聲如瀉,天地似停。

殺氣,悄然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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