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趕尸人停步處
- 十二峒蠱影
- 南鹿肥魚
- 5476字
- 2025-04-27 12:29:29
開平三年,湘西辰州的霉雨纏人,仿佛永遠也落不完。
蘇妄言背著青竹藥箱,在泥濘的山道上艱難跋涉。
藥箱上的桐油紙早已被雨水浸透,包著的《千金方》邊角洇出墨色,這景象,竟與七日前在潭州所見如出一轍——當時,他那中了苗蠱的師父,也是這樣,用漸漸失去血色的手,在宣紙上畫下一只扭曲的雙頭蛇,隨后便沒了氣息。
暮色漸濃,山道愈發陰森。
前方傳來一陣細碎的銅鈴聲,由遠及近。
蘇妄言抬眼望去,只見趕尸人老刀挑著竹杠,三具裹著白幡的尸身隨著步伐輕輕晃動。
老刀的臉隱在斗笠陰影下,聲音沙啞:“過了這片竹林,便是嬈疆地界。
二十年前我送過一趟尸到蟲峒,走到鷹嘴巖就被毒蜂逼了回來,你這細皮嫩肉的郎中,還是趁早回去吧。”
蘇妄言剛要開口,最前頭的尸身突然頓住,白幡下露出的腳踝爬滿靛藍色紋路,那紋路如同活物般,正緩緩往小腿蜿蜒。
老刀臉色驟變,桃木劍“唰”地出鞘:“不好!尸變了!”
就在桃木劍即將落下的瞬間,蘇妄言瞥見那靛藍色紋路,心臟猛地一縮——那分明就是師父臨終前畫的雙頭蛇!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大喊:“等!”
尸身“咔嗒”一聲轉頭,眼窩黑洞洞的,空無一物,喉間卻艱難地擠出含混人聲:“十二峒……秘典……”話音未落,頸側突然爆開細如煙塵的金粉,三具尸身同時癱倒在地,瞬間化作一堆白骨,骨節間還卡著片繡著蠱紋的銀箔。
蘇妄言快步上前,撿起銀箔。
銀箔背面刻著極小的苗文:“月食之夜,蟲峒開眼。”他抬頭,想要詢問老刀,卻發現老刀早已沒了蹤影。
暮色中的竹林深處,傳來一陣詭異的低吟,像是蟲鳴,又像是有人用苗語在反復說著“尋蹤者,留血問路”。
山風裹著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蘇妄言握緊銀箔,心中翻涌著無數疑問。
師父與這十二峒究竟有何關聯?那神秘的秘典又藏著怎樣的秘密?月食之夜即將到來,蟲峒真的會如銀箔所言“開眼”嗎?而那句“留血問路”,又預示著什么?
蘇妄言深吸一口氣,將銀箔小心收好,朝著竹林深處邁出腳步。
雨還在下,山道上的腳印很快被雨水沖刷殆盡,仿佛從未有人經過。
腐葉在靴底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蘇妄言的后頸突然掠過一絲涼意。
他猛地轉身,卻只見竹林在風中沙沙作響,月光被枝葉切割成細碎的銀片,在腐殖土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懷中的銀箔突然發燙,隔著布料烙得他心口生疼,苗文仿佛活過來般在黑暗中泛著幽藍的光。
“咯咯——”
孩童的笑聲從頭頂傳來。
蘇妄言抬頭,瞳孔驟縮——竹枝間垂落數十條藤蔓,每條藤蔓末端都吊著個穿著苗族嫁衣的木偶,慘白的臉上畫著詭異的笑,空洞的眼窩里插著螢火蟲,綠光在雨夜中明明滅滅。
他后退半步,卻聽見身后傳來水流聲,低頭一看,不知何時,腳踝已陷進一片漆黑的泥潭,泥漿里翻涌著細小的蟲豸,正順著褲腳往上爬。
“外來人也想找秘典?”陰冷的女聲從四面八方涌來,藤蔓上的木偶同時轉動腦袋,“先過了蟲蠱陣再說。”話音未落,泥潭突然沸騰,成千上萬的蠱蟲組成黑色浪潮撲向蘇妄言。
他慌忙解下藥箱,抓起師父臨終前塞給他的銅鈴——那是枚刻著八卦紋的舊鈴鐺,此刻竟自行發出清越聲響。
蠱蟲群在銅鈴聲波中轟然炸開,蘇妄言趁機抽出腰間銀針,將隨身攜帶的雄黃粉灑在四周。
當他以為暫時脫險時,竹林深處亮起兩點猩紅,如鬼火般飄來的竟是一只渾身燃燒著磷火的山貓,貓眼中嵌著兩枚銀戒,戒面刻著與銀箔相同的雙頭蛇紋。
山貓張口吐出白霧,蘇妄言頓覺天旋地轉,恍惚間看見師父站在霧中,卻又變成戴著青銅面具的玄影。“記住,十二峒的秘典……”幻象中的聲音與記憶重疊,劇痛突然從手腕傳來——山貓不知何時已撲到近前,利爪撕開他的袖口,露出一道靛藍色的蛇形傷口。
傷口處傳來灼燒般的劇痛,蘇妄言咬破舌尖,用帶著血的銀針扎入穴位,強撐著將藥粉抹在傷口。
山貓發出不甘的嘶鳴,化作灰燼消散在雨幕中,而蘇妄言的血滴在泥潭里,竟讓整片泥潭泛起漣漪,顯露出地下若隱若現的青銅紋路——那是個巨大的蠱蟲圖騰,十二只眼睛正對著竹林深處的方向。
雨不知何時停了,蘇妄言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向圖騰指引的方位。
他能感覺到體內有東西在游走,傷口周圍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出細小的鱗片。
當他終于穿過竹林,一座布滿青苔的石碑矗立眼前,碑上的苗文與銀箔呼應:“尋蹤者血入峒門”。
蘇妄言握緊染血的拳頭,按在石碑凹陷處。
剎那間,地動山搖,石碑轟然裂開,露出通往地下的石階,陰冷潮濕的氣息裹挾著古老的歌謠撲面而來。
他最后看了眼被月光照亮的竹林,那里,木偶們依舊在藤蔓上搖晃,只是此刻,每具木偶的嘴角都滴落著黑色的粘液,仿佛在嘲笑他即將踏入的未知深淵。
石階盡頭是條幽長的甬道,石壁上嵌著一顆顆發著幽綠光芒的蟲繭,將四周映照得影影綽綽。
蘇妄言剛邁出一步,甬道兩側突然傳來鎖鏈拖曳的聲響,十二具身披殘破苗甲的干尸從黑暗中緩緩走出,空洞的眼眶里閃爍著詭異的磷火,手中銹跡斑斑的彎刀泛著暗紅,似是沾染過無數鮮血。
“擅闖者,死。”干尸們喉嚨發出沙啞的嘶吼,整齊地舉起彎刀,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刀墻。
蘇妄言心跳如擂鼓,手忙腳亂地從藥箱里翻找出師父留下的半塊玉牌——那是塊刻著“醫”字的羊脂玉,邊緣還帶著干涸的血跡。
玉牌剛一露面,干尸們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手中彎刀“當啷”落地。
其中一具干尸緩緩抬起枯骨般的手,指向甬道深處,喉間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去...祭壇...”隨后,十二具干尸竟化作齏粉,消散在陰冷的空氣中。
蘇妄言松了口氣,卻不敢有絲毫懈怠,握緊玉牌繼續前行。
甬道越走越寬,空氣中彌漫的腥甜氣息也愈發濃重。
轉過一個彎,一座巨大的祭壇出現在眼前:祭壇中央是一個深不見底的蠱池,池面漂浮著密密麻麻的毒蟲,正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窸窣聲;池邊立著十二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雕刻著形態各異的蠱蟲圖騰。
祭壇角落,一個蜷縮的身影引起了蘇妄言的注意。
那是個渾身血污的年輕女子,發間的銀飾大多已經損毀,唯有一支血色蝴蝶蘭發簪依舊鮮艷奪目。
她聽到腳步聲,艱難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你...也是來奪秘典的?”
還未等蘇妄言回答,蠱池突然沸騰起來,一只巨大的金蠶蠱破土而出,足有兩人高,翅膀上的鱗粉在幽光中泛著詭異的紫色。
金蠶蠱發出刺耳的嘶鳴,周圍的毒蟲如潮水般涌向蘇妄言和女子。
女子咬牙起身,從腰間掏出幾只銀瓶,將瓶中蠱蟲撒向空中:“跟我來!這是玄蠱峒設下的‘萬蠱噬心陣’,只有找到陣眼才能破局!”她轉身向祭壇后方跑去,蘇妄言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奔跑間,蘇妄言瞥見石柱上的圖騰似乎在緩緩轉動,而女子發間的蝴蝶蘭發簪,竟與其中一根石柱上的往生蝶圖騰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金蠶蠱吐出一道紫色毒霧,將兩人的退路徹底封死,而前方,一扇刻滿古老巫文的石門正緩緩開啟,門后,隱隱傳來低沉的吟唱聲,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我攥著發燙的銀箔,只覺掌心的汗能把竹篾藥箱泡透。
趕尸人老刀的銅鈴余音還在耳畔打轉,那三具化骨的尸身卻已把前路封成了個死結——二十年前他被毒蜂逼返的鷹嘴巖,此刻正在頭頂壓成一片墨色的云,竹林深處的蟲吟忽遠忽近,像有萬千條蛇在枯葉底下吐信子。
腳下的泥地突然“咕噥”冒了個泡,我低頭看見自己的鞋印里浮起半片指甲蓋大的金鱗,細瞧竟是只極小的蠶形蠱蟲。
正要抬腳,后頸猛地撞上根冰涼的竹枝,抬頭只見七八個裹著白幡的影子吊在竹梢,幡角滴著水,把地面砸出銅錢大的黑印——哪是什么尸身,分明是用死人頭發編的引魂幡,每道幡紋里都嵌著會動的朱砂眼!
“趕尸不趕回頭路,活人不踏往生土。”老刀的聲音從頭頂飄下來,我渾身的寒毛霎時全立了起來。
抬頭望去,斗笠陰影里哪有什么趕尸人,竹枝上纏著的分明是具風干的苗族女尸,銀項圈卡著半截舌頭,舌尖還抵著片寫了苗文的草紙。
我伸手去扯,草紙突然燒成藍焰,在熄滅前拼出三個字:“蟲峒鎖”。
懷里的《千金方》猛地滑出一角,被雨水泡透的紙頁上,師父臨終前畫的雙頭蛇竟像活了般,蛇信子正對著竹林深處的方向。
我心一橫,把銀箔按在胸口,順著蠱蟲爬行的痕跡往前挪。
沒走三步,腳腕突然被藤蔓纏住,低頭看見青紫色的紋路正順著褲腳往上爬,和尸身腳踝上的蠱紋分毫不差。
“外來人帶的不是藥方,是催命符啊。”沙啞的女聲驚得我打了個趔趄。
借著月光,只見巖石后蹲著個穿百褶裙的老婦人,手里攥著根尺把長的人骨笛,笛孔里卡著半片金箔,和我撿到的那片嚴絲合縫。
她咧嘴一笑,缺了門牙的嘴里噴出股腥氣:“二十年前有個中原道士也帶著這紋路,最后被玄蠱峒煉成了‘人蠱燈’,夜夜照著峒門呢。”
話音未落,老婦人突然化作一堆枯葉,人骨笛“當啷”落地。
我剛要撿,四周的竹林突然“咔嚓”斷成兩截,露出后面黑黢黢的山壁,壁上鑿著斗大的苗文:“十二峒門朝血開”。
山壁中央凹陷處泛著金光,正是方才老婦人手里的金箔形狀。
我心下一橫,把掌心的傷口按上去,鮮血滲進山壁的瞬間,整座山竟像活物般顫動起來。
地縫里涌出的藍光中,我看見山壁緩緩裂開,露出條只能容一人通過的石階,每級臺階上都刻著首尾相連的雙頭蛇。
剛踏上第一級,腰間的銅鈴突然狂響,回頭再看,來時的竹林已變成一片霧海,霧里浮著七八個白幡影子,正是老刀挑的那三具尸身,此刻卻變成了六男一女,每個尸身心口都嵌著和我銀箔相同的蠱紋。
石階越走越深,頭頂的山壁漸漸變成了蟲繭砌成的穹頂,每只蟲繭里都封著個發光的人臉,眼耳口鼻全被蠱蟲啃得稀爛,偏偏嘴角還掛著笑。
走到第七級臺階時,我忽然聽見頭頂傳來指甲抓撓石壁的聲響,抬頭只見蟲繭正在融化,黏稠的汁液里浮著無數極小的銀箔,每片都刻著不同的苗文,合起來正是句“月食開眼,血祭破陣”。
懷里的銀箔突然脫手飛出,釘在前方石壁上,竟組成了幅十二峒的星圖。
星圖中央,一只血色蝴蝶正繞著個發光的黑點打轉——那黑點分明是個洞口,洞里飄出的風帶著股腐藥味,和師父臨終時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
我正要靠近,腳下的石階突然裂開,露出深不見底的豎井,井壁上密密麻麻全是蠕動的蠱蟲,組成四個大字:“留血問路”。
此時我才驚覺,自己的袖口不知何時已被血浸透,順著指尖滴下的血珠剛落進豎井,井底就傳來悶雷般的回應。
蟲繭穹頂突然炸裂,無數發光的蠱蟲撲向我,危急時刻,懷里的《千金方》竟自行翻開,露出師父用血畫的雙頭蛇,蛇眼處正是我掌心的噬月紋。
蠱蟲群在血光前轟然退散,而豎井深處,卻傳來了鐵鏈拖曳的聲響,仿佛有什么東西,正順著我的血味,從十二峒的最深處,爬了上來。
鐵鏈聲像生銹的刀在刮骨頭,每響一聲,井壁的蠱蟲就跟著顫一顫。
我攥緊藥箱的手心里全是汗,忽覺袖口被什么東西拽了拽,低頭看見只三寸長的蜈蠱正順著血痕往上爬,復眼里映著井底翻涌的藍光——那光里竟浮出一具青銅棺材,棺蓋邊緣卡著半截繡著蠱紋的衣角,和師父臨終前穿的青衫一模一樣。
“當啷”一聲,銀箔星圖突然崩裂,十二片碎箔如飛刀般釘在豎井四周,蠱蟲群被激起的金光切成兩段。
我趁機將玉牌拍在石壁上,一道暗門應聲而開,腐藥味頓時濃得嗆人,門后竟懸著座倒吊的吊腳樓,房梁上掛滿了用活人頭發編的引魂燈,每盞燈里都泡著片會動的人眼。
“來都來了,躲什么?”頭頂傳來木軸轉動的吱呀聲,我一抬頭,只見樓板縫隙里垂下根麻繩,繩端綁著個咧嘴笑的木偶,胸前刻著和我銀箔相同的雙頭蛇。
木偶突然開口,聲音卻是老刀的:“二十年前我看見的不是毒蜂,是蟲峒峒主用蠱蟲搭的橋,橋板全是人骨拼的,每根骨頭都刻著‘尋蹤者死’。”
話音未落,倒吊的吊腳樓突然翻轉,我被甩進一間堆滿藥罐的暗室。
藥罐上的封泥都打著十二道繩結,最中央的青銅鼎里煮著黑紅色的湯,浮著半張人臉——正是方才在竹林看見的老婦人,此刻她的眼睛已被挖去,眼窩里爬著兩條小蛇,蛇信子正卷著塊發光的殘頁。
“秘典在鼎里……”老婦人的舌頭突然伸出來,足有尺把長,卷著殘頁就往我嘴里塞。
我本能地后仰,后腰卻撞上冰涼的石壁,回頭看見墻上刻著幅巨大的星圖,十二顆主星正對應著我掌心的噬月紋。
當老婦人的蛇信子觸到殘頁的瞬間,青銅鼎突然炸開,黑湯里浮出十二具白骨,每具白骨心口都嵌著和我銀箔相同的蠱紋。
“月食將至,蟲峒開眼——”白骨們突然齊聲開口,聲音像萬千只蟲子在啃咬耳膜。
我趁機抓起鼎里的殘頁,發現上面竟畫著師父中蠱時的樣子,心口的噬月紋被十二道黑線分割,每條線都連著星圖上的主星。
就在這時,暗室地面突然塌陷,我抱著殘頁墜入一片漆黑,下墜過程中,無數光點在眼前閃過,全是這些年見過的中蠱死者,他們心口的紋路,竟都在向我掌心的噬月紋匯聚。
不知落了多久,后背猛地撞上堅硬的地面,睜眼看見頭頂是片倒懸的石林,每根石筍都滴著金粉,在地上匯成一條發光的路。
順著路走了盞茶工夫,前方豁然開朗,只見一座巨大的石臺上立著十二根圖騰柱,每根柱子上都盤著活物般的蠱蟲,中央石臺上躺著具穿苗甲的尸體,心口嵌著塊完整的銀箔,正是我手中殘頁缺失的部分。
當我將殘頁按在銀箔上的瞬間,十二根圖騰柱突然發出蜂鳴,蠱蟲組成的紋路竟與我掌心的噬月紋完全重合。
尸體忽然睜開眼,眼瞳里全是旋轉的星圖,喉間擠出我父親的聲音:“妄言,二十年前我沒告訴你,十二峒的秘典不是書,是蚩尤的十二道骨血——”
話音未落,豎井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我回頭看見青銅棺材正破墻而入,棺蓋“咣當”落地,里面躺著的竟是老刀的尸體,心口嵌著和我一模一樣的銀箔。
而在他身后,血月的光輝已透過山縫照進來,十二峒的吊腳樓群在血色月光中若隱若現,每座樓頂的幡旗都在無風自動,幡面上的蠱蟲圖騰,正順著月光,爬向我掌心即將完全顯現的噬月紋。
此時我才明白,老刀說的“留血問路”,不是用活人血祭,而是讓尋蹤者帶著十二峒的骨血回家——當我的血與蚩尤的骨血共鳴,所謂的“難尋蹤”,不過是十二峒給每個注定成為守峒人的尋蹤者,留下的最后一道血色印記。
而月食之夜的蟲峒開眼,從來不是峒門開啟,而是每個帶著噬月紋的人,終將在血光中,看見自己與嬈疆早已糾纏千年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