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天機羅盤，四靈圖騰已亮其三。香篆的燃燒速度，似乎又有減緩。

另外，除了青龍朱雀的小天地外，白虎圖騰上方也多出一處空間。

天地內林草茂盛，罡風呼嘯，似隱藏著無盡的殺機。

這些變化都在預料之中，可玄武卻讓人十分費解。

之前的幾次，青龍歸位之后，指針立刻指向朱雀。朱雀歸位之后，指針立刻指向白虎。可現在白虎已然歸位，羅盤指針竟然毫無動靜。

還有一點很奇怪，香篆燃燒出的煙氣，有意無意的飄蕩至玄武上方。使得本就沉寂無光的玄武圖騰，似乎又蒙上了一層塵埃。

沈硯回絕了宋鐵山等一眾豪雄的挽留，乘上了殘轅車，離開了打虎寨。

山霧如紗，纏繞著新抽的嫩枝。

狂風過后的山林陷入詭異的靜謐，滿地斷枝殘葉間偶爾傳來露珠墜地的輕響。

沈硯坐在車轅上，青衫下擺沾著幾片碎葉。紙傘斜背在身后，傘面墨竹紋無風自動。

殘轅車沒有乘運而起，在山路上徐徐前行。

“無論怎樣，玄武必在北方。”沈硯知道玄武這一環不會簡單，但也沒有過多憂慮。拍了拍紙傘，道，“阿離，我會設法給你重鑄肉身，只是需要你再委屈些日子。”

“其實，公子不必費那個心思，我覺得這樣就很好。”紙傘中回了一個怯怯的聲音，“我這個樣子，也能幫公子殺人。”

“你呀，能不能想點別的。”沈硯苦笑搖頭。

“我只會做這個……”

“公子現在需要的不是幫他殺人的人，而是幫他引路的人。“

枯葉被踩碎的聲響從林間傳來。

沈硯讓車停下，側頭看向旁邊樹叢，看見一個披著破舊錦袍的男人踉蹌走出。

萊陽王。

華麗的長袍早已褪成灰褐色，袖口金線散亂如枯草。曾經貴氣的臉如今蠟黃干癟，脖頸處凸起的血管變成了青灰色的疤痕，像被抽干汁液的藤蔓。

“你還敢出現！”

紙傘突然唰地一聲立起，傘尖刺入青石三寸。傘骨間傳來清冷的女子聲音，如同劍鋒擦過冰面。

公孫離的真靈沉寂時雖然沒有意識，但也目睹記錄下了種種。當徹底醒過來后，已經完全知道發生了什么。

“公子，我幫你殺了他。“

寒芒從傘骨縫隙間滲出，在暮色中劃出細亮的光痕。

公孫離不是劍靈，但真靈可以御劍。

“不必，我一直在等他。”

沈硯屈指輕叩傘柄，那寒芒便如毒蛇回巢般縮回。

之所以在山林間慢行，為的就是等萊陽王。

此刻真的出現，應證了沈硯的猜測。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對修仙是很執著的。“沈硯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玩味，“你得到的力量，可不是一般修士所能擁有的。可到最后，為何要放棄呢？”

沈硯早就察覺不妥。

萊陽王與他斗法，根本不是為誅殺白虎，而是想要借這個機會，將體內的力量徹底消耗。

“因為我不愿與硯公子為敵。“萊陽王說這話時，喉結滾動得像咽下碎玻璃，“你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我之前的種種，是為‘間’。”

“呸。”傘骨“咔咔“轉動，傘面浮現出女子半透明的面容，“花言巧語，滿嘴胡言，你以為公子會信？”

“當然會信。”萊陽王自信道，“以公子之智，當知我所言非虛。”

“不信。”沈硯道。

萊陽王面露尷尬。

“一次說實話的機會。”沈硯拍了拍傘，“阿離，如果你感覺是謊話，就殺了他。”

“好！”公孫離的紙傘又顫動了一下，這次連傘面上的墨竹紋都跟著簌簌而動。

萊陽王表情糾結了下，最終長長嘆了口氣。

“起初，我的確被那力量所迷惑。但很快我便發現，那是只是交易的籌碼。我要付出的東西，遠比得到的要多。而且……”

萊陽王復雜地看了眼沈硯，繼續道：“那所謂的新神世界，我不喜歡，甚至恐懼。所以，我愿意為‘間’。而且已經取得對方的信任，并得到了一些信息。”

沈硯不置可否，但公孫離似有興趣。

“說來聽聽。”

“新神座下有神使，數量不明，但應該不是很多。“萊陽王說明道，“給我力量的那個人，應該就是神使之一。”

“徐福？”公孫離想到一個。

“他不是神使，只是人間行走，和我一樣。”萊陽王道，“人間行走的地位在神使之下，是新神在人間的信徒。我懷疑神使不能身入人間，所以才需要人間行走。”

沈硯冷眼看著這一切：“王爺說的這些，對我有什么用？“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萊陽王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病態的微笑，“這可是關乎新神組織的核心機密！“

“神使也好，人間行走也罷，于我何益？“沈硯抬手接住一滴露水，看著它在掌心破碎，“這些會影響我要做的事嗎？“

紙傘中傳出一聲嗤笑，寒芒又顯露了出來。

“我還知道神使所在的秘境。”萊陽王連忙道，“我已經布局設計，取信于神使。他已經答應我，讓我朝拜新神。只等他下一次召喚，定會引我前往秘境入口。”

“你想死，可以自己去。”沈硯看著萊陽王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白癡。

所謂的神使，必是上古時代的大修士，乃至于真仙神人。隨便賜予凡人一些力量，就能在人間搞風搞雨。如果是在自己的主場，有多強大想想就知道。

更不要說，還有新神……

那樣的存在，躲著還來不及，怎敢打上門去。

“公子，他想害你。”公孫離得出判斷，“不用廢話了，我殺了他！”

“我還知道玄武所在！”萊陽王急聲大喊。

“嗯。”沈硯按住紙傘，攔住公孫離，“這個情報，還有點用。”

萊陽王松了口氣，繼續道：“從那名神使的言語來看，四靈之玄武，早已在他們掌控之下，更是布置了殺局。如果您去的話，恐怕會非常危險。”

“公子。”公孫離想了想，“我怎么覺得，他還是想害你。”

“我沒有……”萊陽王苦惱。

“不管他想沒想，結果是一樣的。”沈硯瞇了瞇眼，“這是陽謀，那個神使的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