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艱難地從巨坑中央爬起，渾身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脆響。抬頭四望，荒原上那道巨大的裂縫已經(jīng)消失，只留下一個觸目驚心的戰(zhàn)斗痕跡。

“這是哪里...“他喃喃自語，聲音干澀得像是百年未用的銹鐵。

遠處，幾個沒走的武者察覺到什么，正探頭探腦地向巨坑方向張望。

沈硯不想橫生枝節(jié)，本能地收斂氣息。身形一晃，已出現(xiàn)在百丈開外的一處土丘后。

這個動作讓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世界確實是進化了。

并不是武道，而是術(shù)法，縮地成寸。

“剛才那兩人...“沈硯回憶著昏迷前看到的景象，白衣劍客與黑袍刀客的交鋒，那種威勢遠超他記憶中的武道極限，“這世界變化太大了。“

“需要弄清的事情很多。”沈硯思索了一會，覺得現(xiàn)在首先要先弄清一件事，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日落時分，沈硯沿著一條被踩出來的土路，找到了一個依山而建的小村莊。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老人正在納涼閑談。沈硯整了整衣衫，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普通的旅人，緩步走了過去。

“幾位老丈，在下路過此地，可否討碗水喝？“沈硯拱手行禮，姿態(tài)謙和。

一個缺了門牙的老頭瞇眼打量他：“外鄉(xiāng)人？從哪來啊？“

“很遠的地方。“沈硯含糊其辭，接過另一個老人遞來的粗陶碗，清水映出他略顯蒼白的臉。

“很遠是多遠？極地？南方？“缺牙老頭咂咂嘴，“聽說南邊寒梅劍派和赤焰門又打起來了，死了不少人哩。“

沈硯心中一動：“老丈可知南楚故地現(xiàn)在如何？“

“南楚？“幾個老人面面相覷，“那都是老黃歷了，少說亡了百來年吧。“

沈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碗中水面泛起細微的波紋。

“最后一位南楚皇帝，可是建炎帝？“他輕聲問道，仿佛在確認一個可怕的猜測。

“喲，你這后生還知道這個？“一個拄拐的白發(fā)老嫗驚訝道，“我家祖上是南楚邊軍，逃難來此時，才知道這些舊事。建炎帝確實...是亡國之君。“

沈硯閉了閉眼。

百年。

至少是百年。

建炎帝，那個喜歡斗雞的皇帝，如今已成歷史書上的一個名字。

“南楚……不，南方。“沈硯問，“是哪個王朝一統(tǒng)？”

幾個老人表情異樣，互相交換著眼色。

最后缺牙老頭道：“后生，你到底是從多遠的地方來啊？哪里還有一統(tǒng)的王朝呦。“

“無論北邊還是南邊，哪里不是分崩離析。“老嫗嘆息道，“大大小小的王朝層出不窮，沒幾年就冒出幾個皇帝。“

“皇帝有啥子用。”一個老人道，“現(xiàn)在各地都是武林門派說了算。”

沈硯眉頭微蹙。

高武世界，以武犯禁。

“且不說哪個朝廷，管不住武人么？“他忍不住問道。

幾個老人突然笑了起來。

“管？如何管的住？“缺牙老頭搖頭，“后生你是真不知道啊。現(xiàn)在的武者，厲害的能一劍劈開城墻，一刀斬斷河流。軍隊？不過是送死的螻蟻罷了。“

沈硯沉默。

時代的確是進化了，但沒想到會是個亂世。

“老丈可聽說過岳擎蒼？萊陽王？“他試探著問出兩個熟悉的名字。

老人們搖頭。

“公孫離呢？一位女劍客。“沈硯又問。

“沒聽說過。“缺牙老頭撓撓稀疏的頭發(fā)，“百年來戰(zhàn)亂不斷，很多典籍都毀了。除非是像葉孤白、蕭破天那樣的絕世高手，否則誰記得住百年前的人名啊。“

葉孤白...蕭破天...

沈硯默默記下這兩個名字，想必就是他在荒原上看到的那兩位絕世武者。

夜色漸深，沈硯謝過幾位老人，尋了一個僻靜之處。

他盤腿而坐，內(nèi)視識海中的大衍天機羅盤。

羅盤上，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圖騰熠熠生輝，但外圍新出現(xiàn)的五行圖案卻暗淡無光。更奇怪的是，原本盤繞指針的香篆已經(jīng)消失，但那種燃燒的“噼啪“聲仍在識海中回蕩。

“世界進化了，但似乎還有更深的層次未被觸及。“沈硯沉思著，“四靈歸位只是開始，接下來還有五行……只是，當如何做呢？“

次日清晨。

村口的老槐樹下，幾個孩童正在玩耍，其中一個較大的男孩手持木棍，像模像樣地比劃著劍招。

“小兄弟，你這劍法跟誰學的？“沈硯蹲下身問道。

男孩驕傲地挺起胸：“我爹是青松劍派的外門弟子！他說等我滿十歲，就帶我去測根骨，要是合格就能拜入劍派學真功夫！“

“根骨？“

“對啊！“男孩眼睛發(fā)亮，“聽爹說，百年前的武者只會傻乎乎地練肌肉，現(xiàn)在的武功都要看根骨資質(zhì)。根骨好的，練一年抵別人十年呢！“

沈硯若有所思。

武道體系果然發(fā)生了質(zhì)的飛躍，已經(jīng)發(fā)展出系統(tǒng)的資質(zhì)評定方法。

離開村莊時，沈硯最后回頭望了一眼這個平凡的小村落。百年前，這樣的村莊可能百年不變；而如今，連孩童都知道“根骨“這樣的武道概念，世界確實變了。

只不過……

“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沈硯彈開掌心，一縷靈氣在指間流轉(zhuǎn)，化作青蓮虛影綻放。那些村民談論的武道巔峰，在他眼中不過是凡人觸及天地的拙劣模仿。

他是仙，喚醒四靈的存在，是親眼見證過世界本源。

世界的進化，讓人間武道大興。但他最終的目標，從來不是這些。

那個驚鴻一瞥，正在孕育中的新神。那個不可名狀、只看一眼就險些讓他神魂俱滅的怪物，才是他真正的宿命。

“武道，五行……“

沈硯輕捻指尖，四靈法術(shù)隨心而動。

青龍的生機在左掌化作嫩芽，白虎的殺伐在右掌凝為霜刃，朱雀的熾熱在眉心浮現(xiàn)赤紋，玄武的厚重在足下結(jié)成冰晶。

四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身上和諧共存，這是凡人武者窮極一生都無法理解的境界。

但當他嘗試將四靈之力分解為更基礎(chǔ)的五行時，法術(shù)卻突然潰散。金木水火土如同相互排斥的磁石，在他掌心跳躍卻始終無法單獨成形。

沈硯凝視著潰散的法術(shù)余暉，忽然輕笑出聲。

“原來如此...“沈硯眼中的迷霧漸漸散開，“四靈歸位只是鑰匙，五行具現(xiàn)才是門扉。“

他抬頭望向天際，那里有凡人看不見的規(guī)則絲線在交織流動。武道大興不過是表象，世界真正的進化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