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夫雖然不知道裴家為何一定要新鮮的紅玉山參。

從藥理上來說，兩者的藥力相差不大。

興許是裴家有著什么特殊的方子，需要新鮮的紅玉血參為引，才重金相求。

他身為回春堂的大夫，整日和藥材打交道，紅玉血參是山珍，亦是參藥一類。

他早已聞到空氣中那縷熟悉的味道。

‘醫典《千金方》記，新出土的紅玉血參帶著一股清甜味，老參則是內斂的澀味。

這清甜氣味，定是紅玉血參。

此人攜參上門，重賞之下，必然上獻。

不如我先行叫破，博個喝彩，做個證人，也和那人結個善緣，以便待會討要那物?！?

孫大夫這般思索，話語一出，四周登時寂靜。

“孫大夫？你可是在說笑？”裴管事驚愕道。

“章太公不是說聞到了紅玉血參的味道...此間正是有參。

如果我沒有聞錯，應該就在這位小哥身上?！?

眾人的視線隨著孫大夫所指，盡數移到了季楷身上。

季楷本就是來揭告示，以參換銀。

卻被草上飛這一出貍貓換太子耽擱了一陣。

眼下順勢從竹簍中取出紅玉血參，道：

“紅玉血參在此?！?

“果真，老朽聞到的便是這個味道?！标壤险绿?。

“孫大夫，這可是鮮參？我看他和草上飛送來的紅玉血參，也沒什么區別！”

裴管家面色陰郁道。

他早看到了在人群中圍觀的季楷，料想他今日也是一無所獲。

剛剛他自作主張，多加三兩銀子，也有著繼續利誘季楷的意思。

以便為主家早日拿到心心念念的那塊搜山玉令。

只是...對方若真的有新鮮的紅玉血參，此間重重加碼的安排，不就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是鮮參！

若是不信，揭開一根參須看看便知?！?

孫大夫斬釘截鐵道。

裴管事還想爭辯幾句，不過屋內的裴二爺又開口道：

“孫大夫行醫多年，深知藥理，斷然不會看走眼。

既然這位...季小哥送來了紅玉血參，剛剛諾下的銀子和棗核炭，都一并給上?！?

主家發話，裴管事無可奈何，肉疼的將手中還未捂熱的八兩銀子交到季楷手中。

這其中有三兩銀子，是他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

此時脫手，心如刀絞。

拿到白銀的季楷，心中一松，一股踏實感涌上心頭。

原本以為只能拿到三兩銀子，沒想到兜兜轉轉拿到了八兩，還有一車棗核炭。

真是意外之喜！

“虎父無犬子，想必你父親尋山的本事，已經被你繼承了。

日后若有其他山珍，都可以找我裴家出售。

裴家愿意在市價的基礎上多上浮一成與你交易。

當然，你畢竟是孤家寡人，若是愿意加入裴家的尋山隊，我可以做主讓你執牛耳！”

裴二爺的聲音繼續響起。

依然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季家可是朝廷御封的尋山之家，有著搜山玉令，奉命進山，百無禁忌！”

“原來是他...我本以為他是不學無術的二世祖，沒想到真有幾分本事?！?

“能在隆冬得參，尋山之法，恐怕已經出神入化?！?

“自然...你沒看到裴二爺，都愿意讓他擔任裴家尋山隊的隊長。

要知道，裴家現任的尋山隊隊長，月俸三兩白銀，住在裴家安排的精致大院里，還娶了裴家庶出的女兒。

在黑山縣這十里八鄉，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真是一步登天呀?！?

......

四周驚嘆聲絡繹不絕。

有艷羨者，也有眸光閃爍，默默不語者。

‘這是一招捧殺。’

‘如今我得了重金，又被裴二爺點了一句孤家寡人，恐怕會有生出別樣心思的狂徒?！?

季楷眸光微微一冽，朝著裴府方向，推辭道：

“裴二爺言重了，我只是運氣好，才找到了這株紅玉血參?！?

季楷又走到草上飛身旁，將手中五兩白銀按在他懷中，朗聲道：

“念你孝心可嘉。

借你五兩白銀救母，快去回春堂吧。”

草上飛呆滯的眸中突然涌出了一絲生機，艱難的爬起身，也顧不上濁水纏身，驚愕道：

“真的嗎？”

“銀子都放在你手上了，還問什么？

夜路崎嶇難行，人心鬼蜮，速去回春堂。”

季楷道。

草上飛很快爬起身，緊緊攥著銀子，深深看了季楷一眼，便朝著回春堂奔去。

一溜煙的消失無蹤。

“不愧是草上飛，這身法，確實有獨到之處。”

季楷若有所思，這位草上飛，在尋山的散客中，確實有著幾分本事，又重情重義。

結一個善緣，日后說不定，有用上他的時候。

八兩銀子一口氣去了五兩，四周覬覦的視線也頓時去了不少。

章太公更是夸了一句：

“行俠仗義季家郎！”

一旁的裴管事臉頓時一黑，他行俠仗義，那裴家算什么？

見到廊角的金絲靴離去，裴管事立馬擺擺手，同趕蒼蠅一般立馬逐客。

告示撕落，裴二爺重金求參之事，也暫時告一段落。

季楷之名，也隨著圍觀好事者的議論，逐漸傳開。

‘行俠仗義季家郎？’

‘虎咆山雪上飛？’

聽著外人喊的諢名，季楷面色古怪。

隆冬得參，他也算是從普通跑山客，成為了跑山散客中的佼佼者。

風頭蓋過了草上飛。

‘若是進階【尋山】命格，我在跑山上的造詣，也許能夠直逼武館麾下跑山隊所謂‘雙花紅棍’的水平。’

賺銀子的小目標完成后，季楷心情愉悅。

雖然裴家覬覦他搜山玉令的事情，還沒有完結。

但接下來，就輪到他反攻了。

今夜之事，讓他明白，自身力量不夠，難于立世。

八兩銀子都拿的燙手。

必須成為武者，才有著立身于黑山縣，守住基業的把握。

不然，本事再高的尋山客，都不過是豪紳權貴的家奴！

主家高興了，賞你一口吃的。

主家不高興，就一腳踢開。

大丈夫生于天地間，豈能郁郁久居人下！

敲門磚已在手中，武者之路，當叩之。

季楷收斂思緒，一路推著裝著棗核炭的小車，轉過一個路口時，悄無聲息的取出了竹簍中的獵弓，朗聲道：

“閣下跟了我那么久。

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