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棺的問題陸遇春與何鏢頭已經討論過,信譽是一個鏢局的立足之本,關乎生死存亡,若丟了信譽,以后誰還敢找你保鏢?所以劉東流剛說完,陸遇春便斷然搖頭道:“這絕對不行!”
其他人雖沒說話,臉上卻也明明白白寫著此事萬萬不可。
陸遇春覺得自己語氣有些過于生硬,正要跟劉東流講解講解為何不行,何鏢頭已經打起圓場,“少鏢頭別急,大福畢竟是個廚子,不知道信譽兩字對一個鏢局來說意味著什么。”
劉東流搖了搖頭,“我知道信譽對鏢局有多重要,但你們沒捋明白,故意損壞鏢物或者丟鏢不賠才是信譽問題,咱們只是檢查一下鏢物,對鏢局信譽有什么影響?”
陸遇春道:“開棺豈不就是故意損壞鏢物?”
劉東流道:“只是看看里面有什么,看完便又釘上了,怎么就損壞了?”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覺得大福說的很有道理呀,咱只是看看,又不拿他一顆棺材釘。
陸遇春還是搖頭,“不是這回事,這鏢物畢竟特殊,是副靈柩,將心比心,若咱自家長輩過世入殮,能允許旁人隨意開棺?所以即便撬釘開棺后原封不動蓋回,對雇主來說,與故意損壞鏢物也沒什么兩樣。”
劉東流道:“咱們干的神不知鬼不覺,雇主怎么會知道?”
陸遇春道:“你忘了還有個徐管事?”
劉東流朝鼾聲如雷的徐管事看了一眼,眾人也跟著看了一眼。
陸遇春一愣,心想徐管事睡的這么死,倒是個機會,登時也有些意動。
但一來他為人正直,過不去自己良心,二來覺得即便開棺也沒什么意義,于是又拿出與何鏢頭討論時的分析,說道:“就算開了棺,里頭裝的不是死人,又有什么用?若去找徐家理論,不就等于告訴人家咱們開過棺了么,所以看過以后,不管里頭裝的是什么,不還是要假裝不知把這趟鏢走完?”
眾人一琢磨,覺得也是這個道理,開棺意義的確不大。
劉東流既然提出這個建議,自然已想明白開棺與不開棺的區別,說道:“不是這回事,如果棺材里真是尸體,自然不必多說,可如果是其他東西,那后頭的路該怎么走咱心里就有個數,比如徐管事一直拿驚擾亡靈當理由,壓著運鏢速度,以后就能左耳進右耳出,只跟他做做樣子,再比如后面又碰上有人劫鏢,就可以根據棺材里的東西決定大伙是不是要玩命,萬一丟了鏢,雇主索要賠償時咱心里也有數。”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劉東流,覺得大福分析的簡直頭頭是道,我怎么就沒轉過這個彎來?
陸遇春與何鏢頭對視一眼,顯然也覺得劉東流說的極有道理,開棺與不開棺的區別,別的先不說,至少心里有個數,這最關鍵。
何鏢頭見識過劉東流的武學天賦,已經被驚了一回,所以覺得大福能有這個腦子,那也實在不足為奇。
陸遇春就不一樣了,再次刷新對劉東流的認知,更覺得這樣的人不該一輩子圍著灶臺打轉。
他點頭贊道:“先前的確是我沒捋明白,虧得有大福在,那咱就開棺一探究竟!”
他行事果決,一旦做出決定說干就干,起身便朝馬車走去。
一眾鏢師立馬跟上。
能把他們說通再好不過,但要是說不通劉東流也已經打好算盤,大伙忙碌一晚,給他們搞點夜宵估摸著會很受用,到時就一把蒙汗藥丟鍋里。
此時見這些糙老爺們辦事一點都不嚴謹,說道:“且慢!徐管事雖然睡熟,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弄暈了更保險。”
說著四下一踅摸,拎了塊石頭朝徐管事走去。
陸遇春嚇了一跳,忙過去攔住他道:“哪能這么干,拿石頭敲人可做不到不留痕跡,還是我來。”
石頭當然不是砸人用的,劉東流沒那么莽,等陸遇春完事,彎腰把石頭墊到徐管事腦袋底下。
陸遇春看的一臉懵逼,“這是干什么?”
劉東流道:“你把人弄暈,他明天起來肯定感覺不得勁,給他墊塊石頭,就以為是落枕了。”
陸遇春登時有些佩服,心想原來石頭是干這個用的,大福真細,堪比江湖老手,不過倒也不奇怪,他燒菜時各種調料要放多少是個精細活,估計由此才養成做事把細的好習慣。
劉東流站在一旁看幾位鏢師撬棺材釘,直覺里頭不是死尸,是什么就猜不到了,不過大概率不是奇珍異寶之類值錢物件。
他見過這次的鏢單,上面只寫了一副靈柩,只要雇主不傻,里面肯定不會放價值連城的寶物,因為丟了鏢得不償失,鏢局只會按靈柩來賠付,何況鏢局如果監守自盜,也沒處說理去,畢竟事先沒言明里面是啥,就算上門質問,鏢局也能裝傻充愣,我不道啊,里頭裝的不是遺體么?
所以這跟暗鏢不一樣,暗鏢有特殊封存手段,動了手腳能看出來。
為保證不落痕跡,幾位開棺的鏢師一個個都小心翼翼,很是費了些工夫才把所有棺材釘起出,怕留下劃痕,沒敢直接推開棺蓋,合力向上抬起。
棺材剛一打開,幾個鏢師就齊齊啊了聲。
其余人跳上馬車,往棺材里一看,不由全都愣住,只見棺材里根本沒什么死尸,除了幾塊石頭,再無其他。
陸遇春皺起眉頭,說道:“莫非是玉器原石之類?”
何鏢頭晃亮一個火折,俯下身仔仔細細看了一陣,搖頭道:“就是朱雀城附近最常見的尋常石塊。”
他又檢查一遍,確認棺材里再沒其他東西。
陸遇春思索片刻,說道:“之前咱們還說不行就做一個陰陽鏢,徐家這是自己做了?讓咱們當陽鏢,其實他們另有人將真正的靈柩送往北茂?”
何鏢頭沉吟道:“也只有這一種可能。”
陸遇春冷哼一聲道:“那可就太不地道了!讓咱們打掩護做陽鏢,可以直說,咱們就是端這碗飯的,還能不接他這單生意不成?眼下非但沒明說,連自己有仇家的事都做了隱瞞,否則要是做足準備,咱們也不至于折損人手!”
他話是這么說,卻也猜到對方這么做,八成就是怕他們不接這單生意。
其他人臉色也都已變得十分難看。
魏鏢師道:“那咱們眼下怎么辦?明知被他們擺了一道,還不能說破,否則知道咱們擅自開棺,就成了廣通鏢局理虧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