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你和蘇工最近可真是形影不離啊!”老周的聲音裹著煙味飄進江北耳里,他正蹲在鋼筋堆旁捆扎箍筋,握著鐵絲的手猛地收緊,勒得掌心生疼。工地上蒸騰的熱浪里,十幾雙眼睛齊刷刷朝他看來,帶著意味深長的笑。
江北直起腰時眼前發黑,扶住腳手架才勉強站穩。入夏以來,他和蘇晴的交集確實越來越多——她會在他汗流浹背時遞上涼茶,他也總能在她需要幫忙時及時出現。可這些在工友們眼里,成了最鮮活的八卦素材。
“瞎說什么呢!”他強裝鎮定地回了句,喉結卻不受控地滾動。老周吐出個煙圈,笑得滿臉褶子:“還不承認?上次蘇工中暑,是誰背著她跑了半公里去醫務室的?”周圍爆發出哄笑,有人跟著起哄:“大學生就是會疼人!”
江北的臉漲得通紅,想起那天蘇晴滾燙的體溫透過襯衫傳來,她柔軟的發絲掃過他脖頸的觸感。這些本應珍藏的回憶,此刻卻像滾燙的烙鐵,把他釘在眾人的目光里。他瞥見不遠處的蘇晴正抱著圖紙走來,白襯衫在陽光下泛著光,腳步突然頓住,顯然也聽見了這邊的議論。
“別亂說,我們就是普通同事。”江北扔下鋼筋鉗,轉身走向臨時廁所,想躲開這令人窒息的氛圍。身后傳來老周的聲音:“小年輕臉皮薄,大家別打趣了!”可那語氣里的調侃,怎么都藏不住。
從那天起,江北開始刻意保持距離。蘇晴像往常一樣送來涼茶時,他只是匆匆說聲“謝謝”就轉身干活;她請教工地實操問題,他也盡量簡短回答,不敢多看她眼中閃爍的光芒。甚至在食堂吃飯,他都故意坐在最角落,躲開她投來的探尋目光。
蘇晴很快察覺到了變化。這天收工后,她在宿舍門口攔住正要去洗澡的江北:“為什么躲著我?”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委屈,“是我說錯什么,還是做錯什么了?”江北的心跳亂了節奏,目光卻死死盯著她腳邊的碎石:“沒有,就是不想被人說閑話。”
“就因為那些流言?”蘇晴氣得跺腳,“他們愛說什么說什么,我們問心無愧不就好了?”她伸手去拽江北的衣袖,卻被他下意識躲開。這個動作讓空氣瞬間凝固,蘇晴的手僵在半空,眼眶泛起水光:“原來在你心里,和我扯上關系這么丟人嗎?”
江北張了張嘴,無數解釋卡在喉嚨里。他何嘗不想光明正大地和她相處,可每次看到她纖細的手指翻動圖紙,想起她家境優渥卻來工地“鍍金”,再看看自己沾滿水泥的工裝,滿身的疲憊與狼狽,自卑感就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接下來的日子,蘇晴的主動愈發明顯。她會在早會上特意表揚江北的工作細致,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他畫的施工草圖展示出來;午休時,她端著飯盒徑直坐在他對面,無視周圍工友的竊竊私語;甚至在暴雨天,她撐著傘等在鋼筋區,只為和他同撐一把傘回宿舍。
“你別這樣。”某天傍晚,江北終于忍不住開口。兩人站在工地圍墻邊,晚霞把蘇晴的側臉染成橘色,美得讓人心顫。“怎樣?”她仰起頭,眼神倔強,“就因為別人的眼光,我們連朋友都不能做?”
江北沉默良久,踢開腳邊的石子:“蘇晴,你和我不一樣。你以后會回寫字樓,會有更好的生活,可我...”他聲音越來越低,“我可能一輩子都要在工地搬鋼筋。”這句話像塊巨石,沉沉地砸在兩人之間。
蘇晴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伸手輕輕擦掉江北鼻尖的灰:“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我來工地,不是為了鍍金,而是想靠自己的能力證明些什么。在我眼里,你比那些只會夸夸其談的人強一百倍。”
江北愣住了,看著她被夕陽染紅的臉龐,第一次發現,原來在她眼中,自己并不是一無是處。晚風卷起蘇晴的發絲,茉莉香混著她溫熱的呼吸撲面而來,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蓋過了遠處塔吊的轟鳴。
“別躲我了,好嗎?”蘇晴的手指輕輕勾住他的小拇指,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們就按自己的節奏走,管別人說什么。”江北喉間發緊,最終輕輕“嗯”了一聲,任由她的手一點點握緊,仿佛握住了整個夏天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