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璇璣玉衡

量子幽藍在視網(wǎng)膜上灼出北斗刻痕時，蘇晚嘗到了雪見草混著鐵銹的腥甜。

她跪在第七實驗室的青銅地磚上，璇璣玉衡儀器的銅勺正指向壁龕里的玉琮碎片。身后三百具玻璃棺槨反射著冷光，每具棺內(nèi)都封存著穿白大褂的顧承淵，他們頸后的新月疤痕泛著機械冷光。

“這是你父親的收藏室。“最新型號的顧承淵踩碎地面積水，納米戰(zhàn)靴在青銅磚上擦出火花，“從建安三年的方士到2043年的我。“

蘇晚的銀針在指間凝霜，針尖挑著從黃浦江底帶來的歸墟之火。當火苗舔舐玉衡儀器的銅斗時，整座實驗室突然響起編鐘合鳴，壁龕中的玉琮碎片懸浮成北斗陣型。

“小心歸墟！“蘇暖的幻影從銅漏壺里滲出，機械義肢正被量子病毒侵蝕，“那些火會燒穿...“

銅勺突然指向蘇晚眉心。她偏頭躲過的瞬間，歸墟之火點燃了最近的玻璃棺槨。火焰中蘇醒的初代顧承淵撕開防腐膜，胸腔玉琮碎片化作粒子振動刀，刀鋒切開的空氣里飄著雪見草灰燼。

“你果然來了。“初代體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頸后疤痕滲出黑色黏液，“父親說要用你的朱砂胎記重啟璇璣大陣。“

蘇晚翻滾著躲過刀鋒，銀針在青銅地磚上擦出《青囊秘錄》的殘章。當她讀到最后“七星歸位，玉衡焚天“時，整座實驗室突然九十度翻轉(zhuǎn)，所有棺槨如鐘擺般撞向中央玉衡儀器。

“抓住銅勺！“最新顧承淵的機械臂纏住她腰肢。兩人懸在倒置的實驗室穹頂時，蘇晚看見玉琮碎片在歸墟之火中重組，北斗星圖正投射在三百具棺槨表面。

初代體的振動刀刺穿蘇晚左肩，鮮血滴入玉衡儀器的銅斗。當血珠沿著二十八宿紋路流淌時，實驗室地面突然裂開，露出底下沸騰的汞池。池中浮沉著無數(shù)青銅丹爐，每個都刻著不同年代的蘇暖編號。

“這是顧氏真正的藥引池。“顧承淵扯開破損的襯衫，心口水晶簇正在吸收汞蒸氣，“從東晉到22世紀，所有失敗品都在這里。“

蘇晚的銀針暴雨般射向汞池，卻在接觸液面時化作青銅魚。她忽然扯斷頸間紅繩，將浸泡過歸墟之火的發(fā)絲纏上玉衡銅勺。當銅勺指向天璇星位時，整池汞液突然凝結(jié)成鏡，映出二十年前實驗室爆炸的真相：

七歲的她并非誤觸按鈕，而是被父親注射了操控神經(jīng)的雪見草素。真正的自毀程序啟動者，是當時還是助手的顧承淵。

“想起來了嗎？“初代體的刀鋒抵住她后頸，“你不過是個提線木偶。“

汞鏡突然炸裂。蘇晚在飛濺的液態(tài)金屬中抓住玉琮碎片，腰間的朱砂胎記突然發(fā)燙。當碎片插入玉衡儀器的樞軸時，所有棺槨同步開啟，三百個顧承淵如提線木偶般直立。

“北斗開陽，玉衡指煞！“

蘇晚嘶吼著轉(zhuǎn)動銅勺，歸墟之火順著青銅地磚的溝壑蔓延。初代體在火焰中結(jié)晶化時，她看見最新顧承淵的機械心臟彈出芯片，正是蘇暖腦電波的存儲裝置。

汞池底部傳來編鐘轟鳴。當蘇晚躍入沸騰的汞液時，量子病毒正以雪見草形態(tài)在她血管中綻放。她在窒息前看清池底青銅門上的饕餮紋——那對獸瞳是兩枚玉琮碎片，正與她手中的殘塊共鳴。

“阿姐別碰！“蘇暖的尖叫讓汞液泛起漣漪。蘇晚的胎記已經(jīng)烙上門鎖，青銅門開啟的瞬間，二十年前的冷凍艙從門內(nèi)滑出。艙內(nèi)少女鎖骨下的顧氏LOGO正在滲血，手中攥著父親未燒毀的日記殘頁。

顧承淵的機械臂穿透她右胸時，蘇晚正破譯著日記密碼。當“電子當歸系統(tǒng)即玉衡“的字樣浮現(xiàn)時，整座實驗室突然量子化，所有物質(zhì)坍縮成二進制洪流。

“你果然是最完美的鑰匙。“顧承淵的聲音在數(shù)據(jù)深淵回蕩。蘇晚看見自己正在被拆解成基因代碼，而組成她意識的光點里，閃爍著三百個蘇暖克隆體的記憶。

冷凍艙突然釋放出絕對零度。蘇晚在意識凍結(jié)前，將歸墟之火按進心口。當火焰與量子病毒同歸于盡時，她聽見父親最后的聲音：

“玉衡焚天日，當歸不歸時...“

時空突然扭曲成莫比烏斯環(huán)。蘇晚跌坐在梧桐街37號藥鋪的廢墟上，腕間紅繩完好如初。當她推開焦黑的藥柜時，暗格里靜靜躺著未拆封的顧氏集團錄用通知書，簽發(fā)日期是爆炸案前三天。

“這次輪回要改寫結(jié)局嗎？“顧承淵撐著骨傘從雨幕走出，傘面繪著完整的北斗星圖。他頸后新月疤痕尚未被機械覆蓋，手中提著裝有雪見草素的青銅藥箱。

蘇晚的銀針在掌心刻出血色星圖。當針尖抵住他咽喉時，發(fā)現(xiàn)他的心跳頻率與二十年后完全相同——這個看似年輕的顧承淵，早已是循環(huán)千次的實驗體。

藥鋪殘鐘敲響子時三刻。蘇晚在雨聲中聽見冷凍艙啟動的嗡鳴，那是藏在閣樓深處的初代蘇暖正在蘇醒。而此刻的黃浦江面，三百盞孔明燈正升上夜空，每盞都系著玉琮碎片拼成的電子當歸標簽。

“游戲重新開始。“顧承淵的傘尖刺入她腳邊青磚，裂縫中滲出雪見草的熒光汁液，“這次你會選擇燒毀藥鋪，還是...“

蘇晚的銀針貫穿他左眼，機械義眼墜地時濺起數(shù)據(jù)流。她在暴雨中奔向閣樓，手中歸墟之火映亮墻上的血色公式——那正是父親計算玉衡大陣啟動時間的算式，最終日期就在今夜子時。

當冷凍艙彈開的瞬間，蘇晚看見年少時的自己正在艙內(nèi)睜眼。那個“蘇晚“的腰間沒有朱砂胎記，腕間紅繩系著塊殘缺的璇璣玉璧。

“阿姐終于來了。“克隆體露出與蘇暖相同的微笑，“我等了你三百個輪回。“

閣樓地板突然塌陷。蘇晚墜入沸騰的汞池時，終于看清池底封印的真相——無數(shù)個自己在青銅丹爐里燃燒，每個爐身都刻著不同年代的制藥配方。而所有爐火匯聚的中心，正是她腰間那枚輪回千世依然鮮艷的朱砂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