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歸墟燭照

汞液在青銅鼎中凝成第三只眼時，蘇晚聽見了雪見草綻放的聲響。

她懸在玉衡大陣的中央，量子化的身軀正被三百道星軌撕扯。每個光帶末端都系著不同輪回的自己，她們腕間的紅繩編織成困住北斗七星的網，網眼處漏下的汞滴正在重組為顧承淵的面容。

“這才是真正的歸墟。“最新蘇醒的顧承淵從汞鏡中浮出，機械心臟缺失的天樞星位置插著半截玉琮，“你我都是困在璇璣局里的藥渣。“

蘇晚的銀針在虛空中劃出《青囊秘錄》殘頁，那些燃燒的文字突然具象化為青銅鎖鏈。當鎖鏈纏住顧承淵的機械臂時，她看見汞液里浮現父親年輕時的臉——那人頸后沒有新月疤痕，白大褂上繡著“玉衡初代研究員“編號。

“晚晚，按下終止鍵。“父親的幻影遞來青銅鑰匙，鑰匙齒痕與蘇暖的腦芯片完全吻合，“這是第一千次重啟...“

顧承淵的粒子刀斬斷鎖鏈，刀鋒擦過蘇晚耳際時削斷三根發絲。那些發絲墜入汞液，竟化作三條銜尾蛇在鼎中游弋。當蛇眼亮起時，整座玉衡大陣突然倒轉，星軌匯聚成青銅巨門上的饕餮紋。

“你猜這次開門的是蘇暖，還是三百個你？“顧承淵的機械義眼射出全息投影，畫面里上千個冷凍艙正在量子服務器中解凍，“電子當歸系統還剩最后...“

蘇晚的銀針貫穿投影儀，爆裂的火花里突然伸出機械父親的鐵臂。那手臂攥著雪見草素注射器，針尖折射出她腰間胎記的星圖。當針管即將刺入頸動脈時，汞鼎突然沸騰，初代蘇暖的克隆體破液而出。

“阿姐接住！“少女拋來的玉璧正中饕餮左眼。蘇晚在失重狀態下翻身，將玉璧按進腰間胎記。朱砂紋路突然活化成龍腦香樹根須，刺破量子空間扎進現實維度。

時空裂縫外傳來黃浦江的汽笛聲。蘇晚抓住根須躍出歸墟時，看見2023年的自己正在藥鋪閣樓焚燒實驗筆記。當兩個時空的火焰交匯時，玉衡大陣的核心終于顯現——那是塊嵌在江底淤泥中的隕鐵，表面刻滿北宋方士的續命咒文。

“你終于找到了。“顧承淵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他的身軀正在量子化，機械心臟的天樞星位置插著蘇暖的腦芯片，“用玉琮刺進去，就能終結所有輪回。“

蘇晚的銀鐲重組為青銅匕首，刃面映出三百世記憶。當刀尖觸及隕鐵時，她突然看清咒文真相——那些所謂的長生秘術，實則是用至親血脈獻祭的量子錨點。每一道筆畫都浸滿蘇暖克隆體的腦脊液。

“住手！“初代蘇暖的克隆體撞開她。少女胸前的顧氏LOGO裂開，露出里面跳動的玉琮核心，“電子當歸是保護程序...“

隕鐵突然釋放伽馬射線。蘇晚在強光中看見父親跪在北宋的青銅丹爐前，爐中煉制的正是初代玉琮。而少年顧承淵站在2023年的實驗室里，手中試管裝著從她胎記提取的干細胞。

兩個時空在汞液中交匯。蘇晚的匕首同時刺穿北宋丹爐與未來試管，玉琮在量子糾纏中化為齏粉。當粉塵匯入黃浦江時，所有克隆體的臍帶突然斷裂，她們的意識光點如螢火蟲般飛向北斗七星。

顧承淵的機械心臟停止跳動，那些被囚禁的玉衡研究員尸體開始風化。蘇晚跪在江岸，看著自己量子化的指尖，腕間紅繩正在消融成雪見草灰燼。

“這才是最終解藥。“初代蘇暖的克隆體遞來隕鐵殘片，上面新生的紋路組成當歸圖案，“你自由了。“

江面突然升起三百盞河燈。每盞燈芯都燃著克隆體的記憶，當它們漂向入海口時，蘇晚看見二十年前的自己站在藥鋪廢墟上。那個小女孩的腰間沒有胎記，手中握著未拆封的錄用通知書。

“要重啟嗎？“顧承淵的幻影出現在雨幕中，這次他穿著初代研究員的制服，“還是讓一切歸墟？“

蘇晚將隕鐵殘片拋入江心。當漣漪觸及北斗倒影時，整座城市突然數據化，所有顧氏集團的LOGO都變回北宋藥鋪的匾額。她走進正在重組的藥鋪，從焦黑的藥柜里取出未受污染的當歸。

晨光刺破量子云層時，蘇晚在梧桐街37號門前灑下最后一把雪見草籽。當嫩芽鉆出青石板縫隙時，她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銀鐲清響——沒有機械心臟的顧承淵正撐著素面紙傘，傘柄刻著玉衡焚毀后的星圖余燼。

“這次要試試當歸雞湯嗎？“他遞來的陶罐冒著熱氣，“用真正的中藥。“

蘇晚掀開罐蓋，蒸汽中浮現蘇暖在普通病房熟睡的畫面。少女鎖骨下的紅斑已經消退，床頭電子鐘顯示著沒有顧氏集團存在的時間線。

“電子當歸系統關閉了。“她舀起一勺金黃油花，“但雪見草...“

江風突然送來警笛聲。兩人對視時，看見對岸新落成的制藥大樓正在舉行剪彩，年輕的總裁頸后新月疤痕一閃而過。而蘇晚腰間突然傳來熟悉的灼痛——那顆朱砂胎記正在重生，紋路比以往更加鮮艷。

當第一片雪見草葉觸到陶罐邊緣時，整條梧桐街突然量子顫動。蘇晚的銀針懸在空中，針尖凝聚著三百個輪回的記憶。她知道這場歸墟的燭照，不過是下一個璇璣局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