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璇璣焚香

機械心臟的搏動聲在無菌室回蕩，像困在鐵籠里的夜梟。

蘇晚的指尖懸在顧承淵敞開的胸腔上方，手術刀映出他左心室表面鑲嵌的六邊形芯片。那些銀藍色電路板構成北斗七星的圖案，天樞星的位置正閃爍著蘇暖的定位坐標。

“你還有三分鐘。“顧承淵的聲音從麻醉面罩下傳來，帶著電子合成的雜音。他右手指間捻著支燃燒的龍腦香，青煙在無影燈下扭曲成基因鏈的形狀。

手術刀切入人造皮膚的瞬間，警報器發出類似古琴斷弦的悲鳴。蘇晚的銀鐲突然發燙，胎記處的朱砂紋路滲透出金色液體，在手術臺邊緣勾勒出《青囊秘錄》缺失的第七卷。

“血壓降至臨界值！“機械護士的眼部顯示屏彈出紅色警告。蘇晚瞥見顧承淵的睫毛在輕微顫動——這個怪物竟在局部麻醉下保持清醒。

當她鑷子觸及芯片邊緣時，整座手術室突然九十度旋轉。培養艙、器械臺連同那些連接著顧承淵的管線，全都如鐘擺般懸垂在穹頂。失重狀態下，蘇晚看見自己發絲間飄出的銀針正指向地面某處——那里有塊松動的瓷磚印著饕餮紋。

“抓住這個。“顧承淵突然扯斷頸動脈監測線，染血的導線纏住她腳踝，“或者你想讓蘇暖的腦電波永遠困在量子服務器里？“

蘇晚借力蕩向饕餮紋瓷磚，腰間胎記滲出的金液恰好滴入紋路眼窩。暗門彈開的剎那，二十年前的藥香與腐臭撲面而來。她滾進密室時，腕間銀鐲自動重組為弓弩，箭矢是淬了鶴頂紅的銀針。

全息投影在四壁同時亮起。每個畫面都是不同年齡的蘇暖被捆在實驗室，鎖骨下的紅斑綻放成曼陀羅。當蘇晚的箭矢射穿某個投影時，真實的慘叫從頭頂通風管傳來。

“游戲規則改了。“顧承淵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現在每支箭都會真實刺入克隆體的心臟。“

蘇晚的虎口迸裂出血，染紅弓弩上的陰陽魚刻紋。她在飄浮的藥典殘頁中看到倒計時——2分17秒，顧承淵的心臟停跳意味著蘇暖的腦神經永久損傷。

暗室突然降下暴雨。混著當歸味的雨滴在觸地時化作毒蛇，蘇晚踩著傾倒的藥柜躍起，朱砂胎記在墻面擦出血色星圖。當第七顆星歸位時，密室中央升起青銅丹爐，爐內沸騰的正是X-17原液。

“你父親最愛這個。“顧承淵的幻影出現在丹爐旁，機械義眼折射著七彩毒霧，“用至親骨血做藥引...“

蘇晚的箭矢貫穿幻影，釘在爐身“璇璣“二字中間。爐蓋彈開的瞬間，她看見童年自己正浸泡在藍色液體中，腕間紅繩連著無數蘇暖克隆體的臍帶。

倒計時1分03秒。

麻醉警報突然轉為尖銳的羌笛聲。蘇晚在眩暈中扯斷三根輸液管，混合著X-17藥液的血液在空中凝成鑰匙形狀。當她將鑰匙插入丹爐氣孔時，整座密室開始向地心墜落。

“抓住！“顧承淵的真實軀體突然沖破玻璃幕墻，他心口的芯片正在熔化成液態。蘇晚握住他遞來的手術刀，刀刃上刻著父親實驗室的經緯度坐標。

地殼深處傳來編鐘轟鳴。下墜中的密室撞進地下河，河水竟是燃燒的雄黃酒。當蘇晚的胎記觸碰到水面時，無數青銅棺槨浮出河面，每具棺內都封存著不同年月的顧承淵尸體。

“現在明白了嗎？“眼前的顧承淵開始結晶化，嘴角卻帶著釋然的笑，“我們都是...“

爆炸氣浪掀飛后半句話語。蘇晚在灼熱氣流中抓住漂浮的芯片殘片，上面跳動著蘇暖最后的腦電波圖像。當她被沖回手術室時，機械護士正用激光縫合顧承淵的胸腔——那顆機械心臟表面，北斗七星圖案永遠缺失了天樞星。

“恭喜。“顧承淵撫摸著心口新生的水晶簇，“你剛剛殺了第1025號蘇暖。“

蘇晚的銀鐲突然絞住他脖頸，卻在觸及皮膚時碎成齏粉。她看著指間流淌的金屬塵埃，突然意識到這些粉末的排列方式，正是父親筆記里加密過的“回陽救逆湯“配方。

整棟建筑毫無征兆地傾斜。落地窗外，黃浦江面漂滿發光的中藥包，每包都系著顧氏集團的電子標簽。當蘇晚撞破玻璃幕墻時，看見對岸藥鋪廢墟上站著撐傘的機械父親，傘骨尖端垂落的雨簾正在地上匯成血色藥方。

“晚晚。“機械義眼射出全息投影，是妹妹在透析機上的實時畫面，“你要當歸？還是來歸？“

蘇晚墜入江面時，滿江中藥包突然綻放成蓮花。她在溺水前最后一秒看清，每片花瓣都印著不同克隆體的編號，花蕊處則是顧承淵不同年齡段的虹膜圖案。

江底傳來編鐘的第十二聲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