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蜃樓血鑒

數據瀑布在視網膜上凝固成霜花時，蘇晚聞到了產房里的血腥味。

她漂浮在由二進制代碼構成的羊水中，臍帶是無數光纖編織的鎖鏈。當機械臂劃破虛擬子宮的瞬間，二十年前的哭喊聲突然具象化——穿著碎花裙的小女孩正被釘在DNA雙螺旋結構的十字架上，腕間紅繩滲出藍色血液。

“歡迎來到記憶墳場。“顧承淵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他此刻呈現為半透明的數據流形態，右眼是跳動的星云圖，左眼仍殘留著新月疤痕的像素點。

蘇晚的銀鐲在虛空中分解成納米粒子，重組為破譯密鑰。當她觸碰漂浮的藥典殘頁時，整個空間突然坍縮成顧宅地下室的實景——那口本該在爆炸中銷毀的青銅藥爐，此刻正在角落泛著幽光。

“你父親最喜歡用活人試藥。“顧承淵的實體從爐后走出，指尖捏著半支焦黑的石斛，“就像現在用你妹妹測試X-17的抗排異反應。“

蘇晚的銀針刺穿他掌心的虛影，釘在墻面的智能溫控面板上。爆裂的火花中，地下室突然劇烈震顫，暗門在青磚墻后顯現。門鎖是陰陽魚形狀的基因圖譜，魚眼處凹陷的輪廓正與她腰間胎記吻合。

“你用了三年時間接近我。“顧承淵的呼吸在耳后凝結成冰晶，“就為了這個？“

蘇晚反手將胎記按進凹槽，青銅門開啟的瞬間，濃重的龍涎香混著腐爛氣息撲面而來。當她看清密室內的景象時，手術刀從指間跌落——三百平的空間內懸浮著上千個培養艙，每個艙體內都是不同年齡段的蘇暖。

“第1024號克隆體今晨開花。“顧承淵撫過最近的艙體，少女鎖骨下的紅斑正在綻放成曼陀羅，“你要找的原始樣本在...“

槍聲震碎培養艙的玻璃幕墻。蘇晚在黏液飛濺中翻滾，看見偷襲者防護服上的鷹隼標志正在剝落，露出底下繡著龍腦香樹的暗紋。那人手中的粒子振動刀切開機甲護衛時，甩出的血珠在空中凝結成“當歸三錢“的字樣。

“電子當歸系統過載！“警報聲與機械父親的幻影同時出現。蘇晚趁機鉆進通風管道，腕間重組后的銀鐲正在掃描建筑結構圖。當她在轉角看見“X-17核心區“的熒光標識時，整條管道突然開始分泌腐蝕性黏液。

“向左37度。“突然出現的全息蘇暖坐在管道交匯處，裙擺下露出機械義肢，“父親在等你。“

暗格彈出的瞬間，蘇晚墜入環形實驗室。正中央的量子計算機組正在解析朱砂芯片，全息投影中的龍腦香樹貫穿天地。當她觸碰樹根處的年輪時，二十年前的監控影像突然鋪滿視野：

暴雨夜的父親將芯片植入她腰間胎記，身后站著頸后有新月疤痕的年輕顧承淵。兩人面前的培養艙里，真正的蘇暖正在結晶化，皮膚下凸起的紅斑正形成“顧氏基因“的LOGO。

“你才是第零號實驗體。“顧承淵的本體從數據漩渦走出，心口的水晶簇刺破西裝，“當年那根紅繩，綁的是定位器也是命門。“

蘇晚的銀針暴雨般射向他周身要穴，卻在接觸皮膚時熔化成液態金屬。她突然撕開衣襟，腰間的朱砂胎記在量子計算機藍光中投射出星圖——北斗七星的方位正對應顧氏集團七大實驗室坐標。

整座建筑開始向地心坍縮。顧承淵拽著她躍入應急逃生艙時，蘇晚看見機械父親正在龍腦香樹頂端解體，每個零件都化作制藥配方碎片。當逃生艙沖破地表時，黃浦江對岸的顧氏大樓正在綻放血色煙花，每扇窗戶都滲出蘇暖克隆體的藍色血液。

“游戲才剛開始。“顧承淵將神經鏈接器扣在她太陽穴上，“現在輪到你來當捕鼠夾了。“

蘇晚在意識沉入黑暗前，聽見自己腕間傳來妹妹真正的呼救聲。那頻率與二十年前被綁時紅繩發出的摩斯電碼完全相同，而此刻的定位坐標，正在顧承淵心口跳動的機械心臟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