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子午流沙

龍腦香灰在培養(yǎng)皿里析出蛇形結晶時，蘇晚聽見了二十年前的雨聲。

無菌實驗室的藍光在地面流淌成河，她隔著防護面罩凝視操作臺，顧承淵的智能手環(huán)正倒映在液氮罐弧面上。男人倚著基因測序儀的姿態(tài)，像極了當年綁匪倚在爆炸的實驗室門框。

“這是最后的機會。“他拋過來一支密封管，管內(nèi)琥珀色液體懸浮著銀色顆粒，“把《青囊秘錄》的殘卷譯出來?！?

蘇晚的銀鐲撞在生物安全柜上，柜內(nèi)全息投影正解析著鋼筆里的燒焦芯片。當古藥方與現(xiàn)代基因圖譜重疊時，她突然捂住腰間胎記——那里傳來的灼痛與父親實驗室爆炸前一模一樣。

“子時三刻，水蛭七錢?！八室饽铄e藥方，指尖劃過觸控屏上跳動的蛋白質(zhì)模型，“用無根水煎煮...“

警報聲毫無征兆地炸響。培養(yǎng)艙里的龍腦香幼苗突然暴漲，藤蔓穿透防彈玻璃的裂縫。顧承淵扯著她后領撞進應急通道時，蘇晚看見他后頸的新月疤痕滲出黑色黏液。

“你注射了X-17！“她的手術刀抵住他頸動脈，刀面映出兩人糾纏的眉眼。通道盡頭傳來重物拖行的黏膩聲響，像是某種蛻皮的生物在黑暗中蘇醒。

顧承淵低笑時胸腔震動，暗格里彈出的微型沖鋒槍已經(jīng)上膛：“蘇醫(yī)生不如猜猜，當年綁你的那些人，現(xiàn)在泡在哪個福爾馬林池里？“

通風口突然墜下帶血的紫銅風鈴。蘇晚旋身避開時，腕間銀鐲精準卡住偷襲者的匕首——正是三天前藥鋪監(jiān)控里那個溶蝕存儲卡的黑影。此刻這人的防護服上，顧氏集團的鷹隼標志正在滲血。

“電子當歸系統(tǒng)啟動。“機械女聲從四面八方涌來。顧承淵拽著她滾進標本室時，整面墻的冷藏柜突然彈開，二十年前失蹤的醫(yī)藥代表們正懸浮在藍色液體中，每人胸口都綻放著水晶狀紅斑。

蘇晚的后背撞上某個編號X-17的容器，冷凍液浸透白大褂。當她看清標本面容時，銀針從指縫跌落——玻璃艙里閉目的少女，長著與她妹妹蘇暖相同的臉。

“RH陰性血不是罕見。“顧承淵的槍口頂開偷襲者面罩，露出布滿晶體鱗片的下顎，“而是被刻意清除的瑕疵品?！?

標本室的應急燈突然切換成暗紅色。蘇晚在血腥味中破譯冷藏柜的電子鎖，父親留下的密碼指令依然有效。當最后一個字符輸入完畢，整面標本墻突然翻轉，露出后面布滿青苔的青銅藥爐。

“這才是真正的青囊實驗室?！八龘徇^爐身饕餮紋，二十年前被父親按著手掌印上去的觸感仍在，“你們改造基因不過是為了...“

偷襲者的慘叫打斷了她的話。顧承淵踩著那人結晶化的手臂，槍管插進鱗片縫隙：“為了把吃人的勾當，包裝成救世福音？“

他突然扯開襯衫，心口處蔓延的水晶簇刺破皮膚。蘇晚的銀針在指間顫抖，那些折射著虹光的棱柱，正是《青囊秘錄》里記載的“仙人淚“劇毒癥狀。

“當年他們給我注射的可不是營養(yǎng)劑?！八瘸龅难樵谇嚆~爐面灼出青煙，“蘇醫(yī)生現(xiàn)在愿意好好翻譯藥方了嗎？“

蘇晚的耳后傳來芯片灼燒的焦糊味。三天前植入的追蹤器正在報警，妹妹的定位突然出現(xiàn)在顧氏集團地下三十層。當她將錯就錯按下藥爐機關時，暗門里涌出的當歸香氣裹著尸臭。

“子午流沙，陰陽兩沸。“她念著真正的藥方，看顧承淵的瞳孔在暗綠火光中收縮，“要解仙人淚，需用施毒者的心頭血。“

標本墻轟然倒塌，塵霧中走出個戴防毒面具的身影。那人手中的宋代藥碾正在研磨血色晶體，碾槽里浸泡的正是失蹤的檀木匣碎片。當蘇晚看清他白大褂上的工牌時，銀鐲突然炸開成鋒利刀片——證件照顯示著父親年輕的面容，姓名欄卻是顧氏集團首席科學家編號。

“晚晚?！澳侨讼崎_面罩，右眼窩里嵌著機械義眼，“把朱砂胎記里的芯片交出來?！?

顧承淵的子彈貫穿虛影時，蘇晚終于讀懂父親最后一頁日記的謎題。她扯開衣領，腰間的朱砂胎記在暗室中泛起熒光，那些蜿蜒的紋路正是龍腦香樹的微縮地圖。當機械義眼射出的激光掃過皮膚時，整座實驗室開始坍塌成二進制代碼的暴雨。

“密碼正確。“人工智能的嘆息在虛空回蕩。蘇晚在數(shù)據(jù)洪流中下墜時，看見顧承淵化作漫天星圖中的新月疤痕，而妹妹正坐在二十年前的梧桐樹上，腕間紅繩系著個跳動的人類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