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王謝淵?”長公主的眼神瞬間嚴肅起來,這個名字的分量屬實不一般。“今日到底發生了何事?你細細說來。”
“趙漣今日在云霄樓宴請孩兒和幾位尚書府的公子,趙漣見到高苒帶著一個小乞丐入內,他只是借著酒意小小地刁難了一下高苒,豈料這位衛國公府的庶女,氣性倒大,竟當眾揭發趙漣數樁血案,條理清晰,言辭鑿鑿!”齊律越說越激動,“她竟說動七皇子親自去順天府報官!其膽識、智謀和臨危不亂的氣度,孩兒親眼所見,絕非尋常閨閣女子可比!”
齊律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更關鍵的是,她竟然當眾宣稱靖南王早已查清趙漣罪行。就在剛剛,孩兒接到探報,申時,府尹張際前往靖南王府求證,靖南王居然親口承認高苒所言句句屬實,親自為她作保,并向順天府施壓!母親,您說這意味著什么?這是否意味著她深得靖南王信重?!”
長公主放下茶盞站起身,在暖閣里來回踱步:“一個能讓謝淵如此維護,不惜與武義侯甚至是其背后的二皇子直接對上的女子,其價值確實需要重新評估。”
“正是!”齊律看到母親態度松動,立刻趁熱打鐵,“只要母親能說服皇上下旨,讓靖南王收她為義女,有了這層身份在,她庶出的瑕疵便不足為慮!孩兒觀她今日行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若得她為世子側妃,于我淮陽王府,于孩兒日后的前程,皆是如虎添翼!”
長公主陷入了沉思,兒子的話不無道理。雖說駙馬死后被追封為淮陽王,但到底是空有虛名,如今整個淮陽王府都靠著她長公主的名頭在撐著,如今律兒與衛國公府二房的婚事已定,若律兒能再納了高苒,同時與衛國公府和靖南王府都搭上姻親關系,對淮陽王府在未來的權力格局中站穩腳跟可是大有裨益。
半晌,長公主重新落座,侍女伶俐地過來添茶換盞。她端起茶盞,指腹摩挲著溫潤的杯壁,看向一臉期待的兒子,緩緩開口:“律兒,你看人的眼光,為娘素來是信的。若這高苒真如你所說,有這般本事和際遇,這門親事,倒也不是不能再續。”
齊律心中的喜悅都快溢出眼眶了,他連忙深深作揖:“多謝母親!”
“先別急著謝。”長公主抬手止住他,“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一則,需確認靖南王對她的包容究竟有多深,是臨時利用,還是真心看重。二則,需看武義侯府這樁案子最終如何了結,高苒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會否引來后續麻煩。三則……”長公主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著兒子,“當初你在眾多賓客面前與高薇行事不端,讓高苒以此拒了婚,如今,你再次求娶,雖說是側妃,終歸是駁了我們淮陽王府的顏面,重提婚事的話,太后那邊也會不悅。”
“母親所言甚是,當初高苒也是自知身份卑微不敢與薇兒相爭,畢竟世子妃的名頭,是她一個庶女不該肖想的。如今孩兒愿給她一個側妃之位,想必她也會感激莫名,衛國公那邊也說得過去。孩兒近日也會去靖南王府拜訪,以趙漣案為由多與高苒接觸,若得她傾心,便能省卻母親許多麻煩。”
長公主看著兒子這勢在必得的樣子,最終點了點頭:“好,既然你意已決,為娘自會為你籌謀。待趙漣一案塵埃落定,娘便進宮一趟,讓皇上抬一抬她的身份,再替你求一道賜婚的旨意。”
“謝母親成全!”齊律深深一揖到底,心中激蕩不已。仿佛已經看到那抹耀眼的身影,坐在喜轎內被抬進淮陽王府。
趙漣一案在靖南王的強勢介入和皇帝的一道斥責的旨意下,進展神速。順天府尹張際不敢有絲毫懈怠,頂著武義侯府巨大的壓力開堂審案。枯井中的女尸、被保護起來的柳巷女子家人,以及順天府衙役在趙漣的溫泉別院搜出的帶血馬鞭和諸多受害女子的遺物,都成了無法辯駁的鐵證。整個京城為之震動,武義侯府的聲望一落千丈,削爵的削爵,囚禁的囚禁。二皇子更是焦頭爛額,忙著斬斷以往與武義候府往來的各種關系。
就在這風口浪尖上,齊律的身影卻頻頻出現在靖南王府的大門前。
接連幾日,這位世子爺拜訪的理由層出不窮。第一日,說自己作為云霄樓事件的見證者之一,關心案情發展,特來向靖南王匯報當日細節,盡管他除了攔人外啥也沒做;第二日,又說那日高小姐被趙漣言詞侮辱,作為故交甚是擔心,特來探望安慰一二;第三日,又說長公主近日總是心悸不寧,想請高小姐過府診治。
謝淵坐在書房,聽著管家又一次通傳“淮陽王世子齊律求見”,英挺的眉峰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軍報,指尖在光滑的楠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出規律的輕響。
“呵,”他低笑一聲,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又是關心案情,又是探望安慰,這位世子爺,倒是清閑得很,也殷勤得很。”他抬眸,看向一旁正舒服地歪在窗邊軟榻上、捧著一本厚厚游記看得津津有味的高苒,“人可是沖著你來的,見不見你自己決定。”
高苒正被書中描述的西域奇景吸引,看了一眼謝淵,頗為不耐地嘖了一聲:“誰?齊律?他怎么又來了?不見不見,他有事找王爺您說就是了,或者去找小七也行。本小姐忙著呢。”她語氣隨意,注意力完全沉浸在書頁里,對齊律的造訪毫不上心。
謝淵眼底深處那點不易察覺的陰霾,因她這毫不掩飾的忽視,稍稍散開了一些。他嘴角微勾,對管家道:“聽見了?高小姐正忙著,無暇會客。請齊世子去偏廳稍坐,就說本王處理完手頭軍務便來。”
偏廳里,齊律品著上好的龍井,姿態優雅,耐心十足。然而一盞茶過去,兩盞茶過去……謝淵和高苒的身影始終未出現。他面上維持著溫潤笑意,心中早已有些焦躁。這靖南王,是不是故意晾著他?是不是故意不讓高苒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