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道人間驚鴻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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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
第一章——初遇
薛城覺得那千里迢迢過來和親的大梁公主,實在是個懶人。據驛館守衛報告,那公主到了他們大虞東京月余,竟然只是窩在小別館里看書下棋、喝茶聊天,絲毫沒有對他們大虞有過什么了解。別說積極融入大虞,除了第一天面見大虞的皇帝陛下,其余天連驛館的門都沒出過。
這也難怪她被涼湯燙了一嘴泡,這不活該么。
涼湯是他們大虞的一道名菜,名為涼湯,卻是一碗貨真價實的熱湯,上面鋪以豆皮油衣,遮掩湯中絕佳美味,絲毫不見熱氣騰出,此乃奇異之處也。
本來這倒霉公主燙了一嘴泡還是摔斷了腿,都和他沒甚關系,一開始選定的聯姻人選是他九弟子晏,子晏少年意氣,驚才艷艷,深受虞帝器重。只待公主今年秋天及笄便可成婚。結果公主去年冬天入京時,子晏莫名生了病,看了許多名醫尚不見好,便向虞帝請旨去定州療養。
一來二去,公主的和親人選便沒了著落。太子殿下已有妻室,無法折辱納大梁公主為側妃,且年紀虛長公主十余,因此這倒霉事便落到了他身上。他雖生母早逝,但自小寄養在皇后娘娘膝下,與太子殿下同受恩澤,相比其他皇子自然成了優選。
太子殿下極力為他爭取,希望他拉攏了與大梁的關系,能夠在朝堂站穩腳跟。太子殿下一向待他親厚,自然不會有心害他。
只是薛城自小有個青梅竹馬,如果迎娶了公主必然會惹得修羽姑娘不快。聽說公主入虞時還嫌棄大虞水質不好,姑娘都長得模樣粗了些,不及大梁婦孺溫潤,氣得修羽還大哭了一場,直罵她有意折辱自己,見了那公主定要好好理論。
所以薛城聽說公主被燙了一嘴泡的時候,除了感嘆她的懶,心里卻是幸災樂禍了一番。但是高興也沒高興多久,宮中近日春獵,邀請了各位皇子公主隨同虞帝陛下助興,太子殿下準備和諸位兄弟好好較量一番,薛城還在心里盤算如何才能勝了太子殿下,討來他覬覦已久的天蠶絲弓弦,沒想到虞帝居然也請了那位大梁公主。
更倒霉的是,那不務正業的懶人公主還不會騎馬!你大梁平原遼闊,四處都有馬場,絲毫不遜他大虞,身為堂堂長公主居然不會騎馬,等著來大虞才想學嗎?今年內務郡只放出了一只金尾司雀,他還想打了那只鳥送給修羽,哪有功夫管她!
虞帝吩咐他教公主騎馬,千萬態度溫柔,不要嚇壞了人家,公主遠道而來,必然思鄉情切,大虞要力盡地主之誼,展現大國風范。
聽聞這項任務的諸兄弟們,紛紛自覺棄薛城而去,太子殿下還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梁人素來聰慧,想必公主殿下更是如此,等會她來了,你悉心教導之,不消片刻便能趕上我們,我們在前面等你。”
太子的侍官黃榮還添油加醋道,“據說那公主的母親冰雪聰明,生出來的女兒想必不會太差,七皇子您就放心去吧,咱們殿下還等著與您一較高下呢。”
但愿如此,但是薛城很快就發現,公主不聰慧,甚至有點笨。
嘗試了幾次都上不了馬后,公主有些抱歉地盯著他,“不好意思呀,我是不是有點笨?”
你豈是有點笨,你是非常笨!在他們大虞,三歲小孩都能跟著老爹爬上馬背了,大梁人都怎么回事?
薛城放棄了教會她的念頭,自己翻身上馬,然后準備拉她上來,總之最后她在馬背上就算完事了。
薛城伸出手對著她,正想開口,這才發現自己好像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呃……”公主這下很有眼力見,主動報上名字,“言嶸,你可以叫我嶸兒。”
“啊,好。”薛城才懶得叫她名字,“我拉你上來。”
言嶸沒有非常扭捏,大抵也是知道眼前這位看上去脾氣非常難相處的男子就是她以后的夫君,所以爽快地抬手。
大虞的春天微有些寒意,大家都穿了利落的騎裝,言嶸大概是穿不習慣他們這的衣服,還是一身大梁的服飾,寬大的袖子微微滑下,露出一截白蓮藕似的玉臂。
大梁多水湖,四季溫暖如春,桃花連年開放,溫潤的氣候格外養人。十幾年前虞梁大戰后,兩國通商頻繁,有不少精明的大梁人來他們這做生意,各個賺得盆滿缽滿,上至商賈大亨,下至貨郎攤販,都帶著股大梁特有的君子氣度,隨行的大梁婦孺都是水靈靈的,連膚色都較他們大虞的姑娘白凈些。
但論樣貌來說,言嶸的確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和他們這姑娘不同的好看,帶著點嬌柔的美感,玉臂握在手里像他們皇宮里紫砂壺里倒出來的上好羊奶。
但那又怎樣,他還是最喜歡他們大虞的姑娘。大梁人最是精明虛偽,不好相與。這么想著,薛城略略有些失神,對言嶸的不滿雖消退了些許,但也不想多言,只想著趕緊帶著她溜一圈拉倒。他還急著打那只金尾司雀呢。
薛城把她帶到圍場中快速跑了一圈就把她扔下了,叫她自己沿著小路回去便是,自己樂滋滋地跑去圍場中心了。
薛城走了許久,安靜重新籠罩林子。言嶸自顧自調轉馬向,駿馬踢了踢掌釘,很是聽話。煩人精終于走了,她想。
作為十幾年前打仗落敗的和親公主,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懷著滿腔憤恨嫁入敵國,然后伺機搞破壞,當敵人內部的蛀蟲,最后里應外合將千古帝國搗成一盤散沙。
但她志不在此,皇祖父病重薨了,需要王兄回國即位,金夏放了王兄歸國,但條件是答應和親的她必須提前入虞。金夏與大虞聯盟十余載,看似結盟牢不可破,但國家與國家之間又豈會有真正的友誼。
她無緣得父母雙親教導,但自小在皇祖父身邊長大,言缺是掌舵大梁六十余年的英明國主,大梁風雨無數,他所做的所有決定現在看來都是最正確、最適合的決定。
有梁帝親自教導,作為唯一嫡出長公主,她怎么會笨。皇祖父沒了,這世上最親的人只有她王兄。入虞之前他們曾在郊外一處驛館會面,示弱藏拙是王兄教她的保命法則。
無需攪動風云、置身危墻,她來這的唯一目的就是拖,拖時間,為她王兄多爭取一些復興國力的時間。至多三年,王兄曾親口對她承諾,三年,一定來接她回家。
所以無論和親對象是誰,脾氣好不好,大虞人對她如何,她都不甚在意,反正至多三年。王兄一定會將大梁十幾年前失去的東西全部收回來,包括被割讓的蘭陵十三郡、被迫和親的她,以及他自己客居金夏為質的屈辱。
待了片刻,言嶸便打算原路返回。圍場不大,而且她曾看過圍場布防圖,不至于薛城帶她繞了幾圈就糊里糊涂,所以她很輕松地找出一條近路,輕輕喝著駿馬往回走。
“咻”的一聲,一只羽箭射中她身旁的樹干,一只野兔忙不迭地從矮草從中跑開了,身后傳來可惜的聲音。
“這是……言嶸公主?”說話的是大虞六公主,身后還跟著八、九公主,各個輕騎戎裝,很是瀟灑可愛。
“不好意思啊,我們沒看見你在這里,沒嚇著你吧?”六公主瓊華還算和善,沒有蠻不講理地遷怒他人,掩蓋自己騎術不精的事實。
“沒有。”
“那就好,你怎么一個人在這,我七弟呢?”瓊華驅馬走至她身邊,“那不如我們一起玩吧。”“是啊,哥哥們嫌棄我們速度慢,都不帶我們玩呢。”清音和巧余附和道,隨后狡黠地看了一個對眼。
“實在不忍拂了公主們的興致,但我不會騎射,怕是讓公主們失望了。”“我們教你呀,喏,就像這樣。”說著巧余拉開了弓弦,“把箭放在這,對準獵物,然后松開手。”
瓊華去按她的手,“巧余,箭不能對著人,莫要胡鬧!”話音剛落,羽箭已經擦著言嶸的馬飛了過去,巧余“呀”了一聲,“六姐你嚇我一跳,我都射偏了!”
言嶸看見了巧余和清音戲弄的眼神,但座下的馬沒有,被羽箭一驚開始發狂。瓊華雖年紀略長,但騎射未必精進,面對馬匹受驚一時不敢上前,忙催促了兩個妹妹,“呆看著干什么,回去叫馬官啊!”
清音和巧余扯了韁繩離得遠了些,兩人面面相覷,這誰成想大梁公主的騎術竟比她們還差勁,本想開個玩笑,這下倒好,被那小心眼的公主告狀到父皇那里去,豈不是又要受罰?
言嶸被摔下馬背,心想這下肯定得摔得屁股開花,捂住了腦袋和脖子只希望能傷得輕些。
但是有人接住了她,瓊華驚呼了一聲,“五哥!你總算來了。”嚇死她了,要是那公主真出了事,可不是小孩子打打鬧鬧的事,事關兩國顏面,父皇必定會狠狠責罰她們。
薛繼灃接住了言嶸,沒讓她摔倒。侍官眼疾手快地去拉馬的韁繩,控住了局面。“還好吧?”
言嶸試著站直身體,卻發現自己情急之下崴傷了腳,“沒,沒有事。”薛繼灃掃了一眼闖禍的妹妹們,后者則心虛地溜了。
“都是妹妹們行事魯莽,我替她們向你賠罪了。”
“只是意外,宣王殿下不必道歉。何況,言嶸的性命也仰仗殿下相救,不敢遷怒。”言嶸非常克制自己的憤怒才勉強說出這番話,她不是因為幾位公主胡鬧而生氣,她覺得惡心的是薛繼灃。
當年她是尚在襁褓不明事理,但十幾年了她還不能了解實情么,薛繼灃親率兵馬討要山川列國志,逼得周老先生九十高齡懸梁自縊。周老先生與爺爺言缺曾師從一人,是他們大梁最受尊崇的先生,沒有之一。
薛繼灃見她站立不穩,緊鎖眉頭,心想肯定有些外傷便小心扶她上馬,自己牽著韁繩親自送她回去。
薛繼灃牽著繩子,有意無意地與她搭話,“妹妹在大梁,不曾學過騎馬?”
“說來慚愧,言嶸愚鈍,并未學過。”喊她妹妹?她什么時候有你這位王兄,何必故作親密,言嶸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
薛繼灃背上還挎著彎弓,箭筒在侍官手中,眼下不在這里,看樣子似乎是情急之下立刻就趕過來救她了。
但是大虞的皇子沒有笨人,薛繼灃更不會隨意出手相救。虞帝原先共有十幾位皇子,如今還能活蹦亂跳在東京城里的只有寥寥。
而這位宣王殿下,是除了太子殿下之外最早封爵開府的皇子,雖說母族勢力不強,但他若沒點心思本事,又怎能在這東京立足。這樣的人,偏生湊巧出現在附近,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