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朝聞陸遠道
- 曾道人間驚鴻客
- 慕幼魚
- 3399字
- 2020-11-01 09:17:05
第十章——朝聞陸遠道
言嶸他們換了一身大虞的服飾溜出驛館,徑直去往林清子所在的藥坊。世鏡藥坊是他們大梁的一個秘密聯絡點,林清子是這一處的負責人,明面上的身份是坐堂大夫。她入虞的時間比較久,又醫術高超,這條街上的許多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她不僅給付不起藥錢的百姓免費贈藥,還時常在街頭開展義診,口碑甚佳,連大虞南山總堂都特別準予她為特聘大夫。
林清子是周老先生的關門弟子,她和言嶸的娘親、先太子妃程念曾是閨中密友,所以言嶸自小就喚她林姑姑。言嶸入虞以來第一天就成功和林清子不著痕跡地碰面,怎樣避開大虞眼線悄悄出門、怎樣更快適應大虞,都是林清子教她的。
雖然礙于身份不能經常見面,但是言嶸今天有不得不見她的理由。所以當言嶸坐在林清子對面時,她有些詫異地問:“昨日送到您那里的藥都用完了?”
“倒不是這個問題,只是用了您的方子之后憂心郁結,昨夜里還突發高燒,情況緊急,這才貿然來了。”
方子無效情況緊急,這是她們約定的暗語,林清子心下了然,“那便請貴人移步內室,待我仔細檢查。”
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什么可疑的人,林清子這才拉著她快步走進位置隱秘的內室,“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嗎?”
言嶸開門見山,“沒有出事,只是我去了一趟月城,所見所聞都令我大為震動。我不能待在這里什么都不做,被動的面對局勢。我想加入你們,我想為你們做點事。”
“我當是出事了,嚇我一跳,”林清子,“所有大梁密探潛伏在這里的任務之一便是要確保公主安危,將近年關,大虞對此抓得很緊,我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公主此時就不要表現出什么異常了。”
“我知道你們的任務非常危險,正因為如此,我才想要略盡綿薄之力。”言嶸怕她不放心,“我是這樣想的,那個薛城如今立功回來,成婚的旨意應該不會再推了,成親之后我就能拿到令牌,隨時申請入宮,我能給你們提供一些他們的最近動向,以免他們故意放出一些假消息來詐你們。”
“而且,我在月城見到了許丕許先生,月城局勢嚴峻,先生一眾人等堅守在那里守護著我大梁百姓,我身為公主又怎么能置身事外以求平安呢?”
“六師兄?他還好嗎?”他們這些弟子們自從入虞以來去了不同的地方,書信往來也少,如今一晃十余年了。
“先生身先士卒,醫坊在救治百姓過程中不辭辛勞,大虞借此清算異己,若不是月城百姓互幫互助,形勢危矣,所以我才想要做些什么,幫助王兄早日收回失地。”
“可是我們都答應過陛下一定會保護好你,不能把你牽扯進來,大虞風起云涌,公主身系兩國和平,稍有不慎便會影響陛下的布局規劃。”
“我知道這很難,所以我不會擅自行動的,我只是希望您能允許我傳遞一些消息出來,有什么我能做的就交給我,畢竟我能經常見到大虞上面那些人,有些事情總會比你們做起來方便,您說呢?”
林清子思慮良久,“也好,既然公主愿意相助,還請公主謹言慎行,一切都要和我們商量之后再行動。”
從藥坊出來之后,言嶸發覺外面下起了雪。雪花落在掌面上很快就融化了,大虞沒有大梁那樣濕潤溫暖,下雪的時候是極多的。言嶸來這一年多,已經見過好幾場雪,早已沒了當時的欣喜,只是將手縮回袖子,“快回去吧,怪冷的。”
街道上很快出現了許多禁軍,言嶸已經辦理好了大虞的文牒,倒是不怕被侯都尉盤問,只是禁軍總統領程遠志和侯閆同時出現,難道又發生了什么大事?
八匹駿馬開道,一溜的馬車將長安大街擠得滿滿當當,什么人出行能有這樣的陣仗,而且看馬車的方向,似乎是從城外進來。難道實行宵禁也與這個人有關?
言嶸還在思索,街道上還不及躲開的百姓在禁軍身后,不知是從誰開始,陸續自發地跪倒,“陸大人。”
陸大人?還有哪個陸大人,言嶸在大梁的時候就將他們大虞朝臣的名字生平都記得清清楚楚,能在百姓之中有這樣的聲譽、在東京城內天子腳下享有此等陣仗的,除了三朝元老、鎮國公陸望還能有誰。
陸望,字遠道,當年虞梁大戰的一手策劃者,憑借戰勝大梁的一等軍功獲封鎮國公,時任京畿山總督,位高權重。
越是這種時候,她就越不能表現出異常,雙手貼首,略略彎腰,行的是大梁的禮。長歌立刻跟上頷首行禮。
身旁的關百初呼吸聲粗了些許,握住梁刀的手按捺不住,刀鋒悄然劃出刀鞘,言嶸瞥他一眼,“收回去,行禮。”關百初收了刀,勉強彎腰。
她直覺有人在盯著他們,雖然看不出到底是誰,但她還是垂首恭敬行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沒必要在別人家的屋檐下露出鋒芒。
言嶸從不知道陸望什么時候離開的東京,連林姑姑她們都不曾探查到這個消息,他去了哪、做了什么,言嶸都不知道。但至少可以明白一點,大虞一直在對她設防。
除了陸望回京,東京城里最近還發生了幾件大事,比如七皇子治水有功,且年歲適當,虞帝陛下特賜封逸王,賜逸王府。還有司徒旌接替了修離的職位,升職成了兵部侍郎等等。
臨近新年,整個東京城都特別忙,但驛館卻難得的冷清。新年的習俗各國都差不多,平日里驛館住了不少其他國家的信使,即便是往來的商賈,大部分也是要回家的,所以每到這個時候除了她的別館,驛館就顯得格外冷清。
大梁派過使者來看她,還送來不少東西,只是經過鴻臚寺一番查驗才到她手里,使者也沒能被允許見她一面,送到東西就被打發走了。大虞例年都看重新年,不允許任何破壞發生,在人家的地盤上也只能守他們的規矩。
當然,大虞也沒有非常虧待她,甚至還派人給她訂做了兩套新衣,所得的賞賜也與皇宮內各位公主們的待遇一樣,至少明面上的禮單上非常漂亮。
新年的宮宴很快就到了,又是一個下雪天。從頭一天夜里開始下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時分才略略止住,堆積起厚厚一層雪,白玉廣場是進入皇宮的正路,因此臨時調了禁軍掃雪掃出一條路來。
車輪緩緩碾過白玉磚石,陸續有好幾輛馬車或快或慢地進入視野里。言嶸還記得當初第一次進大虞的皇宮面見虞帝時,走的就是這條路。
當時負責迎接的薛城騙她必須下馬步行進入,從白玉廣場道進入皇宮內部至少有好幾百米,雖然不知道大虞何時改了這條規矩,但言嶸本著不得罪人的態度,裝傻充愣硬是走完了這條大道。
言嶸不知道今天的宮宴又會發生什么事,但總歸需要她去面對。她放下簾子,臉上仍是憂心忡忡的表情,長歌替她撫平衣服的皺褶,“怎么了公主。”
“總感覺要發生什么事似的。”
“這里可是大虞的皇宮,能發生什么事呢。再說,就算真有意外,公主還有長歌呢。”雖然今天不能帶劍,至少還有她陪著。
言嶸點點頭,希望如此吧。
下了馬車便是偏殿,自有侍官領著前去光華殿,去年她來得晚了,又不熟悉路況,還是同樣來遲的宣王帶她一起進去的。雖然來得次數不多,但至少還有些許印象不至于迷路,因此很快就找到了席位坐下,等待開始。
坐下之后才發現她的對面就是薛城。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薛城半倚著和旁邊的侍官說話,不知道在談論什么,神情很是放松。
看到言嶸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忍不住笑著走過來,“你這也太嚴肅了吧,宴會還沒開始呢,小心等會累得坐不動了。”皇宮總是喜歡辦這種那種無聊的宴會,一開就是好久,坐得腰都酸了。
言嶸沒回答他,而是反問,“修羽姑娘怎么沒來呢。”薛城臉色不好看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宮家宴,阿羽怎么來?”他們還未成婚,修羽在名義上還不是他逸王府的人。
“她不是可以脫籍了嗎?”
“那是太子殿下答應我的,但也得父皇松口才行啊。”
“好吧。”言嶸一副不太想理會他的模樣,不太接他的話,薛城知道自己去年借著由頭明里暗里擠兌她不少,只好為當初的自己賠禮道歉,“我知道去年呢我有點失禮了,給您賠罪,今天過年了,就一筆勾銷好吧?”
說著自然地向李江伸手,李江很有眼力見地遞上酒壺,斟了一杯酒給她,見她狐疑地盯著酒杯,薛城無奈自己悶了一口,“沒毒,不會害你,小丫頭片子怎么那么記仇呢。”
言嶸抿了一小口自己案幾上的茶,“不是記仇,我不會喝酒,既然大家以后是合作關系,那就維持著表面虛假的合作關系就可以了。”
薛城干笑了兩聲,“成。”說完走回自己位置繼續和李江說話,時不時和前來奉承慶祝他落府的人談笑兩句。
不是言嶸非要觀察薛城如何如何,只是她的位置不算特別靠前,看不見許多大人物,對面就是薛城,旁邊是幾位公主,后面又是只見過名字沒見過人的內臣家眷,實在沒什么好看。
至于虞帝陛下,就算他此刻就端坐在龍椅之上,她也不敢時時盯著他看呀,是生是死還不是這位一句話的事。她雖然是大梁公主,暫時還不是大虞人,不歸他管轄,但要她的性命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隨便在飯菜中下個毒再推脫是意外暴病,即便是王兄憤怒異常,也不能真的舉兵攻打大虞,所以她還是老老實實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比較好,她對位置的安排還是挺滿意的,離出口也近,想溜出去也比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