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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暗涌·迷心

【子夜泣血·苔月承傷】

木工房的臺燈在午夜兩點十七分熄滅,沈硯之蜷縮在苔蘚區的藤椅上,手里攥著奶奶的銀杏書簽。蘇郁蹲在他身側,感覺到他的顫抖從肩胛骨蔓延到指尖,像地震前的細微震顫。忽然,他悶哼一聲,將頭埋進她的頸窩,喉間溢出壓抑的嗚咽,像頭受傷的獸終于找到洞穴舔舐傷口。

“奶奶走的時候……”他的聲音被淚水浸透,“手里還攥著我寄的敦煌苔蘚標本……她總說等我回來,要給我做松鼠葡萄雕花……”

蘇郁緊緊環住他的腰,觸到脊椎骨突兀的棱角。她想起陳默說,沈硯之從敦煌趕回時,奶奶已經入殮,靈堂里的苔蘚盆栽是他連夜補種的金毛蘚。此刻他的眼淚滴在她鎖骨上,比黔州的春雪更涼,卻讓她心口泛起灼燒般的疼。

“我該留在江南的……”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腹按在她腕間的翡翠鐲上,“去年冬天她摔斷腿,我在修復故宮斗拱,她說‘別擔心,榫卯壞了能修,人老了修不動’……可我沒聽懂……”

蘇郁按住他的唇,用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淚。月光從天窗斜斜切進來,在他睫毛上凝成霜,她忽然想起敦煌壁畫里的飛天——那些被時光漂白的舞者,是否也藏著無人能懂的哀傷?

【晨光灼痕·靜默離場】

不知過了多久,沈硯之的呼吸漸漸平穩。蘇郁發現他已睡著,睫毛上還沾著淚珠,像清晨的露。她嘗試挪動發麻的膝蓋,卻被他攥得更緊,仿佛生怕一松手,便會失去最后一根浮木。她只好保持著跪坐的姿勢,將他的頭輕輕靠在自己肩上,聽著遠處更夫敲出的梆子聲,一下下,像敲在時光的榫卯上。

天快亮時,沈硯之忽然驚醒,目光茫然地環顧四周,直到看見蘇郁頸間的淚痕,才如夢初醒。他慌忙起身,卻因長久蜷曲而踉蹌,蘇郁伸手扶住他,卻被他輕輕推開。

“抱歉……”他別過臉去,聲音沙啞,“我……”

蘇郁望著他耳后新添的胡茬,想起他們在黔州時,他總說“苔蘚在黑暗里生長得更快”。此刻他的側臉被晨光劈成明暗兩半,她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掌心貼在自己心口:“這里,比任何榫卯都更堅固。”

沈硯之渾身一顫,卻在蘇郁試圖擁抱他時,輕輕后退半步。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銀杏書簽,低聲說:“我抱你去休息。”

蘇郁太累了,眼皮重得抬不起,迷迷糊糊間感覺到熟悉的雪松氣息包裹住自己。沈硯之將她抱回二樓房間,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時,指尖劃過她鎖骨上的紅痕——那是昨夜他失控攥出的指印,此刻在晨光里泛著淡粉,像朵倔強的苔花。

【晝影迷蹤·苔語成緘】

蘇郁再次醒來時,陽光已爬上二樓的雕花窗欞。她慌忙起身,發現身上蓋著沈硯之的黑色開衫,袖口還沾著木屑。床頭柜上擺著溫熱的小米粥,旁邊壓著張字條:“廚房有蒸蛋,記得吃。——硯之”

樓下傳來瓷器碰撞聲,蘇郁換好衣服下樓,看見沈母正在收拾茶具,沈父陪沈爺爺在天井里曬太陽,卻獨不見沈硯之。

“小蘇醒了?”沈母轉身,眼角的細紋里含著溫和的笑,“快來吃點東西,這幾天累壞了吧?”

蘇郁望著餐桌上的小籠包和桂花糖藕,忽然想起沈奶奶曾說“蘇郁最愛甜食,硯之總偷偷在她茶里加糖”。沈母將熱粥推到她面前,目光忽然落在她鎖骨上的紅痕——那是昨夜沈硯之攥出的指印。

“硯之早上接到敦煌的電話,”沈母的聲音忽然輕了些,“壁畫修復的事……他總說古建不能等。”

蘇郁握著湯匙的手頓住。她想起沈硯之曾在視頻里說:“壁畫上的榫卯裂痕,每遲一天修復,就多一分坍塌的風險。”此刻那些裂痕仿佛具象成他眼底的青黑,讓她喉間泛起苦澀。

“這孩子……”沈父忽然開口,卻在觸及沈母的目光時頓住。沈爺爺望著天井里的苔蘚,忽然說:“老太婆走前,說硯之的‘苔蘚哲學’該改改了——榫卯再好,也得留道縫透透氣。”

蘇郁低頭盯著碗里的漣漪,想起昨夜沈硯之在她懷里顫抖的模樣。原來有些隱忍,早已成了刻進骨血的習慣,像戲院子磚縫里的苔蘚,在黑暗里扎根,卻忘了如何接受陽光。

【苔影疏離·榫卯緘默】

接下來的兩日,蘇郁只能在微信里看見沈硯之的消息:“在工作室”“敦煌那邊有事”“別等我吃飯”。她望著對話框里的冷漠句式,想起他們在黔州時,他會認真拍下每株新發現的苔蘚,用二十分鐘語音講解“白發蘚與瓦松的共生關系”。

第三日清晨,蘇郁在苔蘚區發現了沈硯之的工具箱,里面躺著半塊芝麻糖和張皺巴巴的便簽,字跡被水痕暈開:“奶奶說,苔蘚要向陽生長,可我總怕光太燙。”

她攥著便簽沖去工作室,卻只看見陳默在整理圖紙。

“硯之在三樓?”她仰頭望著緊閉的木窗。

陳默嘆著氣搖頭:“從昨天起就沒開門,誰也不讓進。”

蘇郁沖上三樓,敲門的手懸在半空,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躲在閣樓畫苔蘚的模樣——那時她害怕繼母的嘲諷,就像此刻的沈硯之,害怕被人看見傷口。

“硯之,”她將便簽塞進門縫,“我把桂花糖藕放在冰箱了。”

門內寂靜如深海,只有木屑落地的簌簌聲。蘇郁靠著門板坐下,聽見他的刻刀在木板上劃出壓抑的聲響,每一刀都像刻在她心上。她忽然明白,有些傷口需要獨自愈合,就像苔蘚在巖縫里扎根時,總要經歷漫長的黑暗。

【雨幕迷蹤·苔痕泣血】

接下來的一周,蘇郁每天都會去工作室送點心。青瓷食盒里有時是芝麻糖,有時是松鼠葡萄糕,不變的是每張便簽上的短句:“今天苔蘚區的白發蘚開花了”“陳默說你三天沒換衣服”“沈爺爺在天井種了新的瓦松”。

第七日午后,暴雨突至。蘇郁撐著傘來到工作室,剛踏上臺階,便聽見三樓傳來爭吵聲。

“你總說‘沈家的男人要穩得住’,”沈硯之的聲音帶著罕見的尖銳,“現在奶奶走了,你們滿意了?”

“你這是什么話!”沈父的怒吼震得窗紙發顫,“我們怎么不滿意?你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連你奶奶都以你為傲——”

“以我為傲?”沈硯之忽然冷笑,“她臨終前攥著我的信,說‘原來硯之畫的榫卯,每道縫里都藏著眼淚’……”

蘇郁攥緊食盒,指甲掐進掌心。她聽見沈母的哽咽:“硯之,我們只是想讓你……”

“讓我成為不會痛的斗拱?”沈硯之的聲音忽然低下去,像被雨水澆滅的燭火,“可我是人,不是梁柱……”

蘇郁推開門,看見沈硯之背對房門站著,手里的刻刀深深插進木板,木屑簌簌落在他腳邊。沈母紅著眼眶,沈爺爺扶著拐杖,而沈父別過臉去,喉結劇烈滾動。

“都別吵了。”蘇郁放下食盒,聲音里帶著顫抖。

沈硯之猛地轉身,目光撞上她眼底的水光,忽然冷笑:“你來做什么?看我走樣的斗拱?”

“我來送點心。”蘇郁按住他握刻刀的手,觸到掌心的冷汗,“硯之,別這樣……”

“別哪樣?”他猛地抽回手,刻刀在木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你們都覺得我該像修復古建般規整,該把裂縫填得嚴絲合縫——可我做不到!”他忽然抓起桌上的木雕砸向墻壁,松鼠葡萄雕花在暴雨聲中碎成兩半。

蘇郁望著滿地狼藉,忽然想起他曾說:“古建修復最難過的,不是修補裂痕,是承認裂痕的存在。”此刻他眼里的痛楚,比任何裂痕都更讓人心碎。

“好,你做不到,”蘇郁彎腰撿起半塊木雕,“那我陪你慢慢做。”

沈硯之望著她手里的碎片,忽然笑了,笑得眼眶發紅:“蘇郁,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他逼近她,聲音里帶著自毀般的戾氣,“我告訴你,我不需要卯眼對榫的同情,不需要嚴絲合縫的安慰,我只希望……”

“只希望什么?”蘇郁仰起臉,任由他的呼吸噴在自己臉上。

“只希望你像殘損的斗拱般離開!”他終于吼出那句話,卻在看見她眼里的淚光時,渾身一顫。

蘇郁點點頭,轉身走進暴雨中。走在被暴雨沖刷的青石板街上幾個奔跑的孩童撞來,她下意識扶住踉蹌的男孩,油紙傘骨碌碌滾落在青石板上,尚未撿起便被風卷進雨幕。她伸手去抓,指尖只觸到潮濕的風,雨簾瞬間浸透單薄的衣衫。老街的青石板泛著冷光,像極了靈堂里的白幡,她忽然想起沈奶奶的遺照——如果老人此刻看見孫子,會不會心疼他眼里的荒蕪?

沈硯之望著她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忽然感到心口一空。他想追出去,卻被沈母拉住:“讓她冷靜下吧,你現在太亂了。”他攥緊拳頭,指甲陷進掌心,聽著暴雨砸在青石板上的聲響,每一聲都像砸在心上。

【夜霧尋蹤·驚覺慌意】

直到暮色漫進工作室,沈硯之才發現自己在三樓呆坐了整個下午。他望著滿地木屑,忽然想起蘇郁每日送來的食盒——今天的桂花糖藕還擺在桌上,青瓷盒上凝著水珠,像她臨走時的淚。

“蘇郁……”他低喚她的名字,聲音里終于有了恐慌。他沖下樓,在暴雨中尋遍老街,卻只看見被風吹散的雨傘掛在巷口枝頭。回到戲院子,沈母欲言又止,沈爺爺指了指二樓:“她回來過,衣服濕淋淋的,說是去洗澡了。”

沈硯之長舒一口氣,卻在看見蘇郁房門前的青瓷食盒時,心口又猛地一緊。食盒原封未動,便簽上的字跡被雨水暈開:“雨太大,記得關窗。”他敲了敲門,無人應答,以為她累得睡了,便轉身去廚房煮粥。

【驟雨驚寒·灼痕驚心】

午夜時分,沈硯之端著熱粥推開蘇郁的房門。床頭燈亮著,床榻卻空無一人。他心下一慌,瞥見浴室門縫透出微光,喚了幾聲仍無回應,推開門便看見蘇郁蜷在浴缸里,浴巾滑落在地,臉色潮紅得異常。

“蘇郁!”他手中的碗“當啷”落地,瓷片飛濺。觸到她額頭的瞬間,他渾身血液仿佛凝固——燙得驚人。她昏迷中攥著半塊木雕碎片,指尖滲血,卻仍不肯松開。

沈硯之顫抖著抱她出來,發現她單薄的睡衣下,皮膚燙得像火炭。沈母聽見動靜沖進房間,驚呼:“快送醫院!”他這才注意到她掌心的木刺和手臂上的劃痕,想起她冒雨抱著木雕碎片的模樣,喉間泛起苦澀。

急診室慘白的燈光下,他攥著她的手,看著點滴管里的藥水一點點流進她血管。醫生說她高燒39.5℃,重度感冒,加上長時間淋雨受寒,才會昏迷。他低頭看著她腕間的翡翠鐲,與自己的銀鐲相扣,忽然想起她常說的話:“苔蘚再堅強,也需要雨水和陽光。”而他,卻給了她太多風雨。

【晨光剖白·榫卯相承】

蘇郁醒來時,晨光正透過病房窗簾的縫隙落在沈硯之臉上。他趴在床邊,手指仍緊緊攥著她的手,指節泛白。她動了動手指,他立刻驚醒,眼里布滿血絲。

“對不起……”他開口第一句,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我不該像對待殘損古建般吼你,不該讓你在雨里做那截失修的梁柱……”

蘇郁望著他眼下的青黑,想起昨夜在急診室,他一遍遍地和醫生說“是我沒照顧好她”。她輕輕搖頭,指了指床頭柜上的木雕——不知何時已被他用銀線細細縫補,裂痕處纏著奶奶的銀杏書簽。

“你看,”她輕聲說,“這樣的松鼠葡萄,比完整的更特別。就像明式家具的‘留縫’哲學,讓木頭能呼吸,讓人心能靠近。”

沈硯之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忽然笑了,笑得眼眶發紅。他將她的手貼在自己心口,像握住失而復得的珍寶:“我以前總以為,堅強就是把眼淚砌進墻里,把傷痛雕成花飾……”

“但奶奶說過,”蘇郁用指尖拭去他眼角的淚,“眼淚是苔蘚的露水,能讓心縫里長出新的芽。”

他渾身一顫,低頭吻了吻她的掌心:“蘇郁,我害怕失去你,就像害怕看見古建坍塌……所以我總想用卯榫把你鎖在安全的位置,不敢讓你看見梁木里的蟲蛀……”

“傻瓜,”蘇郁輕輕抱住他,聞著他發間的雪松氣息,“失去的疼痛,不該用卯榫的死扣來償還。你看,”她指了指窗外的晨光,“暴雨停了,苔蘚還在生長,就像修復后的古建,帶著裂痕依然能撐住歲月。”

沈硯之望著她發梢的光,忽然想起奶奶的遺照——她領口的銀杏書簽,正是他十二歲時折的。原來愛從不需要嚴絲合縫,就像榫卯接納裂痕,苔蘚擁抱風雨,他們在彼此的傷口里,終于找到了最契合的形狀。

當暴雨洗滌過靈魂的褶皺,當疼痛教會我們如何去愛,那些曾被視為弱點的眼淚,終將成為照亮彼此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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