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
清晨,廷尉署仆役打著哈欠,打開大門。
眼前的一幕讓這仆役一臉震驚。
官署大門上寫著四個大字,“甲子”,“赤炎”,兩扇門上一面兩個大字。
仆役揉了揉眼睛,沒錯,是有四個字寫在廷尉署大門上。
字跡為紅色,好像是用朱砂寫的。
官員陸續到來。
不一會兒,廷尉署前聚集了大批吏員和官差,眾人都在談論,是哪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廷尉署大門上寫字。
此時,一吏員道:“我今日從其他府寺門前經過,見也有人在門上寫字,寫的就是這個。”
“這是誰在故弄玄虛?”
街道上一輛馬車經過,賦閑在家的楊賜挑開車簾,看著眾人茫然無措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流民和豪族的矛盾已經十分尖銳。
而對于雙方的矛盾沖突,皇帝的態度竟然是袒護流民,這讓豪族們不能忍。
若不是豪族們托舉,后漢就不可能立國。
皇帝玩兒小手段,豪族就陪他玩兒。
不是說民亂先懲治官員嗎?要是各地官員一起作亂,陛下又該如何應對呢?
豪族本來計劃逼反太平道,卻沒想到赤炎道更為跳脫,成為了天下流民之望。
豪族這邊,也只好改變計劃了。
馬車碾過青石板道路。
一群穿著厚衣服的兒童跟著走來,手里拿著蜜糖罐,一邊蹦跳,一邊高唱童謠。
“太行風起,赤炎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街邊有人口口相傳。
“聽說了嗎?太行山的狼全部人立而起,成為了狼妖,下山吃人,無惡不作。”
“什么狼妖,是赤炎道反了,要推翻大漢王朝。”
一時間,雒陽謠言四起,人心惶惶。
御史臺言官得知此事,紛紛上表,請朝廷派人,嚴查太行山之事。
桓典接到奏表,找到趙忠。
“趙公,你看看,赤炎道已經不可收拾了,他們派細作潛入雒陽,大肆禍亂人心。”
趙忠一皺眉。
“尚書令,這件事你還是派人仔細調查一下為好。”
桓典冷聲道:“還需要調查嗎?這些就是亂民,還想著謀奪大漢江山。”
“我們一起去見陛下。”
兩人一起來到昭陽宮。
之所以來這里,是因為皇后剛剛被查出身懷六甲,正在安胎,皇帝這幾日在身邊陪伴。
侍從通報,不多時皇帝召見。
趙忠、桓典走進書房,告知皇帝,赤炎道禍亂雒陽之事。
“赤炎道不會造反。”劉宏堅定道。
桓典皺眉,拱手道:“陛下的意思是,有人栽贓?”
劉宏心忖,赤炎道是我門下道派,他們造不造反,我能不知道嗎?
“你們好好查查吧。”
……
常山郡,元氏縣。
雪落滿地,銀裝素裹。
一輛馬車在剛剛打掃好的街道上行駛,車上是郡尉旗幟。
忽然,大批士兵包圍了這輛馬車。
常山郡尉趙浮走下馬車,見周圍滿是士兵,瞇著眼問道:“你們是哪里來的兵馬,要做什么?”
士兵分開,閃出一人,騎馬而立,乃是廣平人沮授。
沮授舉茂才出身,歷任兩縣縣令,雖然沒有厚重的家世,卻是冀州新興的豪族子弟。
和傳統勛貴不同。
沮授能在遍地勛貴的河北露頭,其本身能力十分出眾。
其指揮軍隊作戰的能力,比耿武、劉子惠不知高出多少。
此時,沮授接替耿武,任冀州別駕。
沮授看著趙浮,冷聲道:“趙浮,你勾結叛賊,意圖謀反,還有何話說?”
趙浮笑道:“說我謀反,你可有憑證?”
沮授笑著,自袖口拿出一張帛書,緩緩展開,道:“現有你口供在此,你還敢抵賴。”
“口供?”
趙浮已經知道,冀州豪強要掀桌子了,“口供”都準備好了,自己恐怕難逃一死了。
自己還是小看了沮授,本以為他會和自己拉扯一番,沒想到他直接動手。
趙浮對身旁護衛道:“你們聽好,能殺出去多少是多少,告知趙云,為我報仇!”
說完,趙浮拔出佩劍,斬斷馬車繩索,翻身上馬。
“困獸猶斗!”
沮授不屑地笑了笑,一揮手,士兵一擁而上。
趙浮騎馬揮砍,護衛四處沖殺,卻在沮授的團團包圍下,根本沖不出去。
“噗嗤!”
一桿長矛刺入趙浮的小腹,抽矛回拽的力量,直接讓趙浮落馬。
士兵亂刀砍下,趙浮再無生機。
其余護衛還在戰斗。
沮授朗聲道:“停手!帶上趙浮尸首,走!”
士兵停止動作。
存活的護衛們滿身是血,互相依偎呼呼喘氣。
沮授對護衛們道:“趙浮讓你們去報信,你們還不快去?”
“咳!”
護衛們想搶回趙浮的尸首,但沮授兵力太多,根本搶不回來,只能撤退。
等趙浮的護衛撤退。
沮授笑了笑,下令道:“立即開始,全城搜捕趙浮黨羽,找到后就地正法,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士兵立即分頭行動,捉拿趙浮同黨。
至于如何判斷,這并不重要,就看哪家人倒霉了。
僅僅一日,元氏縣就被誅殺千余人,人頭掛在城門,下方木牌上寫著“赤炎亂賊”。
于此同時,在沒有得到朝廷明令的情況下,豪族互相串聯,假稱朝廷詔命,捕殺赤炎道信徒。
赤炎道信徒不甘坐以待斃,于是奮起反擊,冀州一時民亂四起。
……
雒陽北宮,前殿。
今日朝議,百官齊聚。
因為冀州出現大規模民亂,內廷和尚書臺召集朝議,久不上朝的皇帝也被迫加班。
朝議還沒開始,百官就議論紛紛。
其議論點,大多源自雒陽的謠言,以及府寺遭涂鴉之事。
光祿大夫楊彪手捧玉笏,昂著頭道:“其實流民作亂,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內廷和尚書臺一直視而不見,這才愈演愈烈。”
諫議大夫劉陶跟著道:“對于這等亂民,就應該一力掃除,我今日就要直言陛下,還望諸位支持。”
“一定,一定。”
大殿另一頭,一群大臣冷眼旁觀。
其中為首者,乃是袁隗。
袁隗作為百官之首,對于地方官員串聯,逼反赤炎道之事,十分不滿。
他們串聯之初,自己居然沒有收到消息。
只能說除了自己,還有一支大手在掌控朝野。
這只大手就是豪族盤根錯節的利益關系。
袁隗和門下交流眼神,示意一會兒讓楊賜門下和陛下爭執去,袁家門下官員不要參與。
袁家門下官員一起點頭。
“皇帝駕到!”
隨著侍從唱報,皇帝身穿冕服從殿后一側走上高位,坐在龍椅上。
百官站好,一起拱手道:“臣等,拜見陛下。”
“免禮,坐吧。”皇帝沉聲道。
眾臣落座,過了一會兒,劉陶手捧玉笏出列,立在大殿中央。
“陛下!”
劉陶長揖一禮,隨后說道:“太行山赤炎道謀逆,屢屢侵擾官府,攻殺長吏,其勢如燎原野火,不可不防。”
此話一出,百官開始交頭接耳。
“侵擾官府,攻殺長吏”八個字,直接讓在場官員心驚肉跳,說明這些賊人是奔著殺官造反來的。
此時,一人出列,朗聲道:“劉大夫所言,可有憑證?”
這人是諫議大夫種紹,司隸人,屬于雒陽本地官員,世卿世祿。
種紹看似質問,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在和劉陶配合。
“且看憑證?”
劉陶自袖口拿出一封帛書。
“常山郡尉趙浮,受大長秋趙忠指使,勾結叛賊,殺害冀州別駕耿武、治中劉子惠,這便是口供。”
話音一落,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劉陶手中口供之上。
皇帝示意侍從取口供。
劉陶沒有理會,而是把口供拋入人群,讓眾臣傳閱。
眾臣看完口供,無不罵聲一片,痛斥趙忠禍國殃民。
劉宏微微皺眉,沒想到劉陶直接奔著趙忠來了。
至于所謂的口供。
不管劉陶是怎么得來的,里面說的事情其實不假,劉宏就是通過趙忠,暗中支持赤炎道。
袁隗拿到口供,和周圍門下商量了一陣,隨后把口供遞給盧植。
“子干,我是皇長子之師,理應維護陛下,你可明白。”
盧植頷首,手持口供,起身出列。
“劉大夫,請問此口供從何處的來?”
盧植不僅要幫皇帝,還要幫趙忠,雖然兩人明面上敵對,但屬于鄰郡半個老鄉,私下關系并不差。
劉陶昂首道:“這是新任冀州別駕沮授審問出的。”
盧植問道:“趙浮何在?”
“已經被沮授斬殺。”
“呵呵呵!”
盧植笑道:“我懷疑,你這口供是屈打成招,事后殺人滅口,以求死無對證。”
劉陶輕輕咬牙,斜著嘴笑道:“盧尚書,口供具在,你莫不是故意生事?你是不是收了反賊好處,才為其說話。”
劉陶前幾日還和盧植對飲,如今在朝堂意見相左,絲毫不顧念往日情誼。
盧植橫眉冷對,對劉陶道:“你不要血口噴人。”
“你如何證明你沒有與賊人勾結?”
“你如何證明我與賊人勾結。”
“你的言行,不言自明。”
“荒謬!”
“咳!”
劉宏清了清嗓子。
“把趙忠叫來!”
侍從聽到皇帝吩咐,立即去請趙忠。
眾臣等待,不多時趙忠到來。
劉宏道:“劉卿,把你手中口供交給趙卿。”
劉陶把口供遞給趙忠。
趙忠看完,把口供扔在一邊,直接伏地叩拜。
“陛下容稟。”
劉宏沉聲道:“有話直說。”
趙忠抬頭道:“陛下,趙浮前段時間來信,說耿武、劉子惠調集私兵,私自劫掠常山郡。
“郡守與之勾結,大開方便之門,致使大批百姓傷亡。
“常山郡兵皆義憤,趙浮欲出手制止,我還回信勸說,冀州豪族勢大,與之抗衡,恐遭人陷害。”
趙忠自袖口拿出一封信,舉過頭頂。
所謂狡兔三窟,趙忠早已想過應對之策,信件都是準備好的。
侍從將信件交給皇帝。
劉宏看完,又交給眾臣看。
看完趙浮信件,眾臣腦海中難免勾勒出一個場景。
冀州豪族胡作非為,忠直的郡尉欲出手制止,被豪族反誣,密謀殺害。
劉宏厲聲道:“趙忠!你既然收到這消息,為何不報?”
趙忠伏地叩拜道:“陛下,臣下接到信件,也懷疑真假,本想等地方官員上報,以為核實,可地方官員一直沒有上報。”
“桓典!”
聽到劉宏點名,桓典出列。
東漢取消了御史大夫,御史臺由司空負責,司空張濟在河陰建城,由尚書臺暫時負責御史臺事宜。
監察地方官員、上報重大事件,是御史臺的任務,各地除了刺史,還有督郵,都受御史臺管理。
劉宏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桓典沉聲道:“陛下,臣制定政令,但凡地方有民亂,先查處其官員,常山郡民亂在先,地方官員不敢上報,所以調私兵平賊。”
劉宏質問道:“這么說,冀州地方官員,確實有調動私兵的行為,那么這些私兵,有沒有劫掠常山郡百姓?”
桓典搖頭道:“臣沒有到過常山郡,不知實情,不過古人云兵連禍結,一旦調動兵馬作戰,免不了禍及百姓。”
劉陶打斷道:“陛下,現在不是討論冀州官員調動私兵之事的時候,如今冀州民亂洶洶,朝廷要討賊,還要依靠豪族私兵。”
桓典反問道:“依靠豪族私兵,就對豪族犯的過錯視而不見嗎?”
劉陶昂首道:“昔日陳勝、吳廣作亂,章邯調驪山囚徒平叛,時亂勢危,平賊為先。”
話音一落,光祿大夫楊彪出列道:“陛下,時亂勢危,平賊為先!”
隨后,一大批臣子出列,一起道:“陛下,時亂勢危,平賊為先。”
袁隗見狀,感覺不幫豪族說話,回頭得被挑理,于是給門下們使了個眼色。
門下官員見狀,出列一半,一起拱手道:“請陛下以平賊為先。”
劉宏沉聲道:“既然這樣,以盧植為北中郎將,糾合義兵,北上平賊。”
……
散朝后。
楊彪、劉陶大搖大擺走下臺階,周圍官員聚集一旁。
官員們恭維道:“這此能讓陛下支持平賊,劉大夫功不可沒。”
劉陶拱手回禮。
“只是可惜,陛下讓盧植領兵,盧植是袁黨,讓他立了功,對咱們沒好處。”
楊彪笑道:“禁軍才多少人,盧植去了河北,要靠豪族私兵配合,能不能立功,就不好說了。”
劉陶小聲道:“楊大夫,南陽也有一股赤炎道,若是能復制冀州之事,陛下當再無轉圜余地。”
楊彪頷首:“說的是!”
……
南陽,新野。
高門大戶外,一人匆匆跑來。
“我有要事稟報鄧家主。”
“隨我來。”
來報信的是南陽郡兵。
見了家主鄧輔,郡兵道:“郎君,快走吧,朝廷正在捉拿赤炎道信徒,抓到后就地正法?”
“這不可能?”
鄧輔是個年輕人,能成為家主主要靠嫡庶和輩分,年齡并不是主要因素。
鄧輔深知,赤炎道背后之人是誰,朝廷怎么可能判定赤炎道謀反呢?
“郎君,郡兵正往這兒殺來,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郡兵焦急道。
鄧輔想到,也許有人矯詔。
管不了這么多了,先保命。
鄧輔命家人收拾金銀細軟,帶上家仆,順著漢水逆流而上,到人煙稀少的房陵躲避。
同時派人通知赤炎道門下,盡快逃離,向房陵匯合。
……
漢水岸邊。
一群百姓被押到岸邊,周圍是氣勢洶洶的郡兵。
百姓的哭喊聲不絕于耳。
此時,一艘戰船靠近,船上跳下一人,趟著水來到岸邊。
“你們在做什么?”
郡兵將領見到是同僚,急忙過來說話。
“漢升,這些都是反賊,正要處置。”
來者為黃忠,南陽郡兵卒長。
這些年被零陵郡府借調,一直在零陵平山越,剛剛歸來。
兩年前,還有廷尉署官差打聽黃忠,好像要找他麻煩。
聽說他遠在零陵,就放棄了找他的想法。
黃忠問道:“你們這是要殺人嗎?”
同僚道:“他們都是反賊!”
百姓們哭喊道:“我們不是反賊!”
黃忠繼續追問:“你們剿賊,可有調令?”
同僚笑瞇瞇道:“殺幾個賤民,幫貴人們解憂,要什么調令?”
“什么?你們私自殺人?”
同僚笑道:“漢升,你不會是認真的吧?這些賤民和你有什么關系?”
黃忠冷聲道:“我在南邊打山越,就是為了保護百姓,誰想到賊人不在邊疆,而在家中。”
“快跑!”
百姓見黃忠和同僚爭執,一起往外奔逃。
“放箭!”
郡兵軍官下令,士兵取出弓箭,射殺逃跑的百姓。
雖然南陽郡兵弓術稀松平常,但還是有不少百姓被射中。
“住手!”黃忠怒吼道。
“漢升!你不要逼我來硬的!”同僚冷著臉道。
說完,這同僚取出弓箭,一起射殺百姓。
“你給我住手。”
黃忠一把抓住同僚臂膀。
同僚甩開黃忠。
“滾開!”
罵完黃忠,這同僚再次張弓搭箭。
黃忠伸開雙手,攔在同僚面前。
同僚一緊張,趕緊偏了一下弓箭,一箭射出,擦著黃忠的鬢角掠過。
“漢升,你是大族子弟,為何幫助這些賤民?”
“我只知道我是大漢軍人!”黃忠厲聲道。
嗖——
一支羽箭襲來,從側面貫穿了同僚的脖頸。
黃忠的眼睛里,是同僚倒下的身影。
……
江面戰船上。
一士兵顫顫巍巍握著弓。
“你怎么把軍官射死了?”
“我想保護卒長,沒控制好。”
郡兵見將領被殺,也不追殺百姓了,直接逃離。
黃忠深吸一口氣,踏著江水爬上戰船,厲聲問道:“是誰放的箭?”
一士兵低著頭舉手。
“我!”
士兵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卒長,我錯了!”
旁邊士兵解釋道:“卒長,他是看你有危險,一不小心箭矢脫了手。”
黃忠怒罵道:“臭小子,打山越不見你射得那么準,殺自己人倒是利落。”
“卒長,我們該怎么辦?”士兵問道。
黃忠拍了一下船沿,咬牙道:“還能怎么辦,為反賊出頭,襲殺將領,估計我都難逃軍法處置。”
“要不……”
士兵拱手道:“我們先躲躲吧,卒長給家里寫信,讓人走動一下。”
“也只好如此了。”
黃忠見百姓都順著漢水往西逃,很是好奇。
“你說他們為什么往那邊走?”
士兵道:“不知。”
“去看看!”
戰船升起風帆,跟著百姓,逆流而上。
船快一些,黃忠在前方攔住百姓。
百姓見這個是幫他們解圍的將領,一起拜見。
“你們是不是反賊?”黃忠問道。
一頭發花白者,呼哧帶喘道:“我們不是反賊,只是赤炎道信徒,不知為何,得罪了官府。”
另一個百姓道:“我們不是反賊,官府殺人根本沒有調令,鄧先生讓我們去房陵匯合。”
黃忠問道:“鄧先生是誰?”
“新野鄧輔,負責赤炎道在南陽事宜。”
“哦?”
此時,人群中傳來小孩啼哭聲。
黃忠望去,見一些婦孺在人群中。
“讓婦孺登船吧,我送他們去房陵。”
“這……”
黃忠正色道:“你們帶著婦孺,走得也慢,萬一被追兵追上,該怎么辦?”
“將軍救過我們,我們聽將軍的。”
“婦孺們,上船。”
……
江面顛簸。
黃忠正在船艙睡覺,忽然聽到刁斗之聲,趕緊翻身下床,走上甲板。
只見船尾,幾艘官船正在追趕。
黃忠問士兵道:“官船何時出現的?”
“剛剛出現。”
“卒長小心。”
一士兵聽到箭矢破空聲,舉起盾牌,攔在黃忠面前,擋住了幾枚箭矢。
黃忠沉聲道:“來者不善啊。”
士兵急道:“卒長,如何是好?”
“先擺脫他們!”
“現在是西北風,他們的箭射的遠,咱們不好逃脫。”
黃忠道:“取我的六鈞弓來。”
六鈞弓需要一百八十斤拉力,算是一種硬弓。
士兵取來弓箭。
黃忠看準追兵桅桿。
“待我射落風帆,追兵自退。”
黃忠站定,張弓搭箭,努力抵抗船身晃動。
“中!”
箭矢破空而出。
嘩啦——
官船旗艦風帆墜落,在江面上原地打轉,其余艦船也都停止追擊。
“這下,可真是反賊了。”黃忠感嘆道。
……
戰船需要補給。
黃忠等人一路來到房陵港,正在猶豫要不要進港。
只聽士兵喊道。
“卒長,你看,港口掛的是赤炎道的旗幟。”
自己人?
黃忠忽然有種親切感,仔細一想,自己和反賊哪門子親切。
此時,有戰船出港,直逼黃忠。
黃忠讓士兵嚴陣以待,不多時被戰船包圍。
“來者何人?”
對面戰船上一人問道。
“南陽黃忠,特護送百姓而來。”
黃忠讓婦孺上甲板,婦孺見到赤炎道的旗幟,一起揮手。
船只靠近。
船上一身穿戰甲者拱手道:“南頓鄧統,拜見黃將軍,你殺官造反之事,我們已經聽說了。”
黃忠臉一紅,心說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鄧統繼續說道:“我赤炎道不是反賊,但面對敵方刀兵,也不能坐以待斃,黃將軍敢作敢為,在下佩服。”
黃忠拱了拱手,哀嘆一聲。
“赤炎道護法大將鄧輔在房陵等候多時,請黃將軍一敘。”
黃忠命戰船靠岸。
眾人下船換馬,跟隨鄧統往房陵去。
房陵城中遍布赤炎道旗幟。
城門外掛著本地官員和宗賊首級,木牌上的罪名,寫著這些人私下串聯,陷害赤炎道。
城中官民百姓,都以赤綢系在臂膀上,神色肅然。
到了縣府門口,士兵為黃忠獻上赤綢。
黃忠猶豫片刻,最終綁在臂膀上。
進了廳堂,見廳堂中央供奉赤帝,兩邊是漢朝歷代先帝的名位。
周圍掛著銘牌,上書“懲惡揚善,扶危濟困,天賦自由,眾生平等。”
黃忠十分吃驚,這是反賊嗎?
案幾后坐著一人,二十多歲年紀,見了黃忠,立即起身相迎。
“黃將軍,久仰!在下鄧輔。”
我就是一個在南疆摸爬滾打的卒長,你哪來的久仰。
鄧輔是真的久仰,赤炎道的幕后之人,那位高居雒陽皇宮的天子,專門寫信交代過,讓鄧輔尋找黃忠。
鄧輔剛有點眉目,想派人去尋訪,就遇上了官逼民反這事兒。
幸好黃忠自己找來了。
這不是天佑赤炎道嗎?
鄧輔請黃忠里面坐。
黃忠問出心中疑惑:“鄧郎君,你們是不是反賊?”
鄧輔揮了揮手,屏退左右。
“想必黃將軍也看出來了,郡兵和豪強聯合,無故發難,實則是官逼民反。”
“他們為什么逼反你們赤炎道呢?”黃忠問道。
鄧輔道:“太行山那邊,另一支赤炎道勢力斬殺了不少欺壓百姓的豪強,惹怒了豪強們。”
“哦?”
黃忠腦子里是荊州一畝三分地,沒想過太行山的事情。
鄧輔道:“黃將軍不必憂心,我們也不是要一直反下去,等擊退眼下豪強的攻勢,朝廷自會來招降,到時就轉危為安了。”
……
常山郡,上艾。
廳堂中燈火通明。
太行山赤炎道大小首領齊聚。
其中有赤炎道護法天王張牛角,護法大將褚燕、趙云,赤炎道掌教兼任護法軍師張奉。
張牛角道:“如今朝廷派北中郎將盧植來討伐,該如何應對?”
眾人沉默。
張牛角看向張奉:“掌教軍師有何高見?”
張奉道:“盧植領兵不過如此,他喜歡穩扎穩打,咱們卻不能死打硬拼,我建議,趙云領一支兵馬突襲安平國,打到外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