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常山郡別部司馬，率領一千郡兵，前來投奔。”

井陘山寨，一位流民兵快步走進大堂，拱手報信。

張牛角聞言，猛得一下站起，呆立了片刻，又緩緩坐下，臉上露出一絲狐疑。

張牛角看向褚燕。

褚燕頷首，猜到了張牛角的想法，這一千精銳如果是詐降，接待他們進入山寨，十分危險。

“我問你。”

褚燕問傳信的流民兵道：“這一千兵馬，可攜帶了輜重？”

流民兵道：“何止輜重，簡直是拖家帶口，連著男女老少，好幾千人呢。”

“快去迎接！”

張牛角再次起身，很明顯，一支軍隊不可能帶著父老鄉親一起詐降，他們是真心來投的。

“跟上！”

褚燕呼喚在場首領，一起去山下迎接。

趙云騎馬立在路口，手持長槍，身后是十位騎士，再往后是一千弓手，以及男女老少。

張牛角領著一眾首領騎馬而來，到了跟前翻身下馬，領著部下快步上前。

這個時候，趙云領著騎兵一波沖鋒，能要了張牛角的命。

但張牛角決定拿出誠意。

趙云欲翻身下馬，張牛角搶步上前，攔住趙云，順手接過趙云手中韁繩。

“將軍誠心來投，我深感榮幸，由我為將軍牽馬。”

“張將軍，豈敢？”趙云急道。

“哎！”

張牛角道：“以后你我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客氣。”

流民軍眾首領見張牛角如此禮賢，立即知曉了趙云在張牛角心中的地位。

張奉騎著馬跟上，喊道：“為何沒有人給我牽馬，我不是功臣嗎？”

褚燕聞言，快走幾步，為張奉牽馬。

張奉笑道：“褚副首領有大將之姿。”

褚燕小聲道：“還得張師君多提攜。”

……

大堂設宴，酒肉擺上。

張牛角坐在上位，特地設了一個并排座位，讓趙云來坐。

流民軍都是苦哈哈，正經出身的都看不上他們。

如今有郡兵高級軍官來投，完全出人意料。

趙云和張牛角并排坐，眾人沒意見。

張牛角道：“子龍，有你在，我軍如虎添翼，明日我們就殺回去，奪回靈壽三縣。”

話音一落，立即有人大笑。

“張將軍，格局小了！”

張牛角一看，說話的是張奉。

“張師君有何高見？”

張奉來之前，皇帝已經定下計策，此時張奉原原本本說出來。

“如今豪族私兵齊聚常山，不好硬拼，太行山縱橫廣闊，將軍不如收兵，出南太行，直取鄴城。”

張牛角整個人傻了，半天沒有說出話，雖然自己得了一千精銳，但也沒有膽子直接打州治。

鄴城可是冀州的第一大都會，要是攻破鄴城，估計皇帝得調動天下兵馬，剿滅自己。

“張師君，你的建議太過夸張，你能請子龍來，算是大功一件，我可以允許太平道在太行傳道，至于別的，你就不要再說了。”

張奉道：“我不傳太平道。”

“你什么意思？”張牛角問道。

張奉笑道：“我從一開始，就沒說要傳太平道，我有我自己的道派，名赤炎道。我雖也是太平道弟子，但我要傳，就傳赤炎道。”

“我管你傳什么道。”

張牛角不耐煩道：“你傳道我不攔著，至于戰略，你還是少說話。”

場面一度尷尬起來。

“哈哈哈！”

只聽褚燕笑道：“兄長，我倒是覺得，攻打鄴城也并無不可。”

“哦？”

張奉的話，張牛角只當是胡說，褚燕的話，張牛角卻想好好聽一聽。

褚燕道：“說是攻打鄴城，也不是說要把鄴城攻下，鄴城周邊，有諸多農莊，都富庶無比。

“我們和宗賊打了三個月，兵馬糧草都很匱乏，不如到鄴城外劫掠一番，已充軍實。”

張牛角頷首道：“有道理，這三個月，把老子幾年積攢的家底都快拼光了，是該好好補充一下。”

其實對于張牛角來說，窩在山里也沒什么不好的。

但張牛角吸納流民，權力自下而上，免不了被民意裹挾，如果不定時出山攻打豪族，自己的首領位置也坐不穩。

這次出兵，遇到了硬骨頭。

確實不如轉一轉兵鋒。

褚燕看向張奉，笑了笑。

張奉的謀劃，褚燕也能猜出個大概，攻打鄴城是假，調動耿武、劉子惠的兵馬是真。

至于張奉的其他謀劃，這就要和他單獨說了。

……

“張師君，剛剛大庭廣眾，不便商討戰略細節，你有何謀劃，不如現在告訴我。”

接風宴完畢。

褚燕請張奉營房喝茶。

張奉笑道：“我的謀劃其實很簡單，我們派兵佯攻鄴城，耿武、劉子惠必緊急回援。他們最快的路線，是走廣陽直道……”

“你是說……”

褚燕問道：“在直道設伏？”

張奉笑了笑：“不錯，你們流民軍或許沒有這種戰術能力，現在有趙云的兵馬，一定可以完成伏擊突襲。”

褚燕頷首：“若能斬殺耿武、劉子惠，必能振動冀州。”

張奉道：“冀州民亂之事如果鬧大，有可能引來朝廷的圍剿。”

褚燕擺擺手：“這個我倒不怕，朝廷在圍剿之前，總要先招降吧，我們反的不是朝廷，愿為陛下效力。”

張奉笑了笑：“褚將軍真是一個妙人。”

“哈哈哈。”

褚燕請茶道：“張師君，喝茶。”

張奉喝了一口茶道：“既然褚將軍知道我的來路，我也不妨直說，這次作戰得打出一個名號。”

“什么名號。”

“赤炎軍！”

褚燕道：“我還以為你要讓我們打太平軍的旗號。”

張奉搖頭道：“要是打太平道旗號，大漢招架不住，可能土崩瓦解，陛下其實有意替代太平道，你可能領會陛下的心意？”

褚燕頷首：“陛下深謀遠慮，一邊迎大賢良師入雒陽，一邊動手替代太平道，好手段。

“只是大賢良師，就甘愿看著一手創立的太平道，被替代嗎？”

張奉笑道：“褚將軍，你以為大賢良師看不透陛下的鋪排嗎？

“大賢良師能接詔入雒陽，就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不愿意讓太平道陷入萬劫不復。

“但百姓一百多年來積壓的憤怒，總是要釋放出來的，這條路，就由我赤炎道來走吧。”

褚燕陷入沉思，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陛下心系百姓，有高祖之風，我定效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