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初冬。

常山郡，靈壽縣。

豪族私兵聚集在縣城郊外，開慶功宴，打了三個月，張牛角總算退兵了。

軍營中正宰殺牛羊，一起慶賀，新?lián)锫拥呐兔锩ν?，伺候兵士?

豪族私兵打擊流民軍，一項很重要的任務是劫掠人口，用來補充莊園的勞動力。

百姓在戰(zhàn)爭中淪為奴仆，失去一切權(quán)利，可以拉到莊園用到死。

莊園缺乏勞動力，準確的說是缺乏廉價勞動力。

秦國變法后，奴隸制度不再固化，漢承秦制，奴隸可以做大將軍，奴隸制度漸漸遠去。

隨著世家莊園經(jīng)濟興起。

兩代王朝不斷推遠的奴隸制度，在后漢回歸。

……

中軍大帳。

眾將官齊聚，一起喝酒吃肉。

主位兩座并列，乃是冀州別駕耿武、治中劉子惠，此刻正在推杯換盞。

一旁擄掠來的農(nóng)家女子，穿著華服，幫忙斟酒，動作顯得十分生疏。

啪——

耿武面前的酒杯被撞翻，酒水灑了一桌子。

耿武眉頭一皺，看向一旁農(nóng)家女。

后者顫顫巍巍，驚慌失措，急忙伏地叩拜。

耿武笑了笑，輕聲道：“拉下去，杖斃！”

話音一落，立即有衛(wèi)兵上前，一左一右按住女子。

女子苦苦哀求，耿武卻像聽不到一樣，繼續(xù)催促眾將喝酒。

劉子惠笑道：“這些賤民，就該殺一殺，好好立威，看他們還敢不敢相助流民。”

誠然，張牛角能迅速奪取四座縣城，少不了當?shù)匕傩盏膸椭@恰恰是豪族最反感的。

這次耿、劉出兵，收獲不小，凡是和張牛角有牽連的百姓，都被抓為奴仆。

當然，百姓和張牛角有沒有牽連，耿、劉二人說得算。

所以二人想抓誰抓誰，想抄誰的家抄誰的家。

營帳外傳來女子的呼喊聲，聲音越來越輕。

帳中女子一個個臉色蒼白，小心侍奉，生怕再得罪了官長，受無妄之災。

耿武則是心情大好，又多喝幾杯，生殺予奪帶來的快感，能讓一個人如坐云端。

據(jù)說皇帝要殺人，還要廷尉論罪，耿武感覺自己比皇帝都厲害。

此時，一個士兵匆匆闖入營帳。

“別駕、治中，不好了，流民軍掛起赤炎軍旗幟，出南太行，攻打鄴城，冀州刺史、魏郡太守，緊急求援?！?

“什么？”

耿武起身，要過信件。

信中寫道，流民軍更名赤炎軍，攻打鄴城。

赤炎軍每攻破一處莊園，便將豪族誅殺，家產(chǎn)留下一部分，剩余的分給百姓。

短短十日，已經(jīng)裹挾數(shù)萬百姓。

鄴城附近的部曲兵，都被耿武、劉子惠調(diào)來常山了，甚至郡兵精銳，也被二人調(diào)來，扮做私兵。

鄴城兵力空虛。

得知郡治被襲，耿武已經(jīng)坐不住了，同樣坐不住的，還有劉子惠。

“別駕，我領(lǐng)先鋒前去鄴城救援，你帶領(lǐng)大軍隨后而行?！?

“好。”

耿武一揮手，酒宴停止，要辦正事了。

……

“治中，我們距離鄴城不遠了，眾人都很疲憊，要不歇歇吧。”

“不行，先鋒沒有輜重，得到了鄴城才有補給，必須繼續(xù)行軍?！?

魏郡邊界。

大路上煙塵滾滾。

劉子慧率領(lǐng)先鋒三千人，輕車快馬，一路疾行。

因為要急行軍，所有士兵都沒穿鎧甲，也沒有攜帶輜重。

鄴城有糧倉武庫，儲存著數(shù)不盡的積蓄，只要兵馬到了，隨時可以再武裝一次。

車駕匆匆而行，劉子惠現(xiàn)在就想著，趕緊回到鄴城。

“治中你看那邊！”

劉子惠聽見有人喊話，望向大路西側(cè)，只見曠野之上，一支兵馬出現(xiàn)，好似鬼魅一般。

“這是誰的兵馬？”

曠野狂風大作，赤紅色的旗幟獵獵招展，在遠處不斷起伏，好似一團火焰。

“旗幟上寫著，赤炎道護法將軍，趙云?！?

有視力好的兵將，讀出了旗幟上的名字。

對于赤炎道，劉子惠所知的是，這是最近在南陽創(chuàng)立的小道門。

不知為何，竟然有赤炎道兵馬出現(xiàn)在魏郡。

劫掠鄴城周邊的流民軍，也是打的赤炎道旗號。

劉子惠大喊道：“不好！敵襲！”

話音一落，只見整個天空陰沉了下來，劉子惠抬頭望，只見天空黑壓壓一片，好似漫天飛蝗。

那是赤炎軍發(fā)射的箭雨。

“躲箭！”

劉子惠乘坐的是一輛戰(zhàn)車，車上護衛(wèi)立即舉起盾牌，遮蔽箭雨。

其余兵馬可就不妙了，全軍輕裝，直接暴露在箭雨之下。

“??！??！”

慘叫聲此起彼伏。

沒等劉子惠重整旗鼓，對面已經(jīng)擂鼓，一千弓手沖鋒而來。

被打亂的私兵陣型混亂，又沒帶鎧甲，遇上以逸待勞的赤炎軍精銳，直接崩潰。

劉子惠命令御者駕車快逃。

忽然有一人騎白馬靠近，張弓搭箭，騎將身后，從騎扛著旗幟，正是“護法將軍”的大旗。

劉子惠心知不妙，立即找出黃弩。

還沒等上弦，只聽嗖的一聲，劉子惠低頭，見自己胸口中了一箭，對面騎將手持短弓，是剛射完箭的姿勢。

“噗！”

劉子惠吐了一口血，直接從戰(zhàn)車上摔了下來。

趙云命人取下劉子惠的首級，掛在馬頸下。

馬不停蹄，趙云率領(lǐng)騎兵，攔住潰退的私兵。

“爾等聽好，不降者殺！”

私兵看見劉子惠首級，一個個大驚失色，紛紛跪倒在地。

三千私兵精銳，大部投降。

褚燕帶領(lǐng)后續(xù)兵馬到來，控制俘虜，趙云命士兵扒下降兵衣服，更換著裝。

……

廣平直道北段。

耿武大軍還在行進，忽然看到一支兵馬靠近。

見來者打劉子惠的旗幟。

耿武派親兵詢問。

來者道：“我們是治中率領(lǐng)的兵馬，鄴城的流民退兵了，刺史讓我們繼續(xù)攻打常山張牛角?！?

耿武的親兵見來者殺氣騰騰，多了個心眼，問道：“治中呢？”

來者道：“在后面呢。”

親兵望向隊伍后方，見到劉子惠的旗幟，策馬過去。

到了旗幟跟前，只見一將站著乘車，相貌十分年輕，卻不見劉子惠。

親兵詢問道：“劉治中呢？”

趙云指了指車上的木匣。

“這里呢?！?

親兵大驚失色，正要退去，已經(jīng)被重重包圍。

……

耿武正等著親兵回話，左等右等等不到。

兩撥兵馬靠近，只見來者從袖口抽出紅綢，系在臂膀上。

耿武驅(qū)車向前，問道：“爾等，為何要在臂膀上系紅綢？”

回應他的，是冷厲的目光。

沒等耿武反應，臂膀系紅綢的兵馬一擁而上，一起沖上車駕，斬殺了耿武。

趙云命兵馬執(zhí)耿、劉二人首級，招降私兵，釋放被劫掠的百姓，有愿意追隨者，一并帶入太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