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煉真觀。

遠處大路鼓樂齊鳴。

一人帶著蓮花冠，身穿赤紅道袍，手捧拂塵，坐著八人抬的竹轎，來到山門。

兩側是兩位美貌道姑，坐著四人抬的竹轎。

隊伍里還有鼓樂隊、旗幟隊、護衛隊，不下三百人。

旗幡高高舉起，上書“赤符顯圣仁孝道德真人。”

“何人敢踏足煉真觀？”

煉真觀守門道人是個坤道，看見一群身穿赤袍的道人，似乎來者不善，立即柳眉倒豎。

赤袍道人的弟子快走幾步，遞上拜貼。

“赤炎道掌教張真人，請觀主出來一見。”

“稍等。”

守門道人快步進觀，不一會兒，觀中出來一群女道人，個個穿黑白道袍，后背長劍。

為首道人手捧拂塵，上前道：“煉真觀觀主鄧玄機，拜見張掌教。”

張奉最近成立赤炎道，瘋狂收納信徒，早已在南陽家喻戶曉。

張奉看了看鄧玄機，眼神立即被吸引，鄧玄機四十歲上下，但身材相貌極好，有著風韻猶存的獨特韻味。

張奉一旁的美貌道姑，一位是小何氏，一位是柳氏。

柳氏見張奉被吸引，急忙提醒：“煉真觀里大多是前朝宮人，都是陛下的長輩，你可明白？”

小何氏聽見柳氏提建議，感覺自己沒她懂得多，翻了個白眼。

“張真人，進來說話。”鄧玄機邀請道。

張奉頷首，走下竹轎，跟鄧玄機入觀。

煉真觀陰盛陽衰，高座堂上，來往閑談的都是女道人，干雜活的都是男道人。

男道人們見張奉被奉若上賓，一個個目光轉向。

“咳！”

鄧玄機只是清清一咳，男道人們立即低頭，仔細干活。

張奉看了看鄧玄機。

鄧玄機解釋道：“煉真觀里多是被貶宮人，雖然被貶，但畢竟是先帝的女人，身份在這兒。”

“你也是被貶宮人嗎？”張奉問道。

“我姐姐是先皇后鄧猛女。”鄧玄機道。

“哦？”

小何氏聞言，耳廓微微一動。

柳氏對小何氏道：“先皇后鄧猛女曾經幫助先帝除掉梁冀，從而寵冠后宮，后來因為酗酒鬧事被罷黜。

“鄧觀主怕是受姐姐牽連，被貶到了煉真觀。”

都當了皇后還酗酒鬧事，小何氏感嘆一聲。

仔細想想，姐姐何氏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獨霸后宮，威壓眾嬪妃。

據說王美人懷二皇子時，被姐姐嚇得，兩次自服墮胎藥。

都說王美人被姐姐毒殺，小何氏卻是不信。

姐姐雖然跋扈，但并不暴虐，也不是殺伐果斷之人。

宮人指認姐姐毒殺王美人，只是一面之詞，如果真的證據確鑿，姐姐的后位根本保不住。

何家雖然顯貴，但榮寵都是陛下給的，陛下要滅何家，只是一翻手的事情。

唉！

無情最是帝王家。

進入廳堂，鄧玄機命人奉茶。

等張奉喝完一口茶，鄧玄機問道：“張掌教，不知你來煉真觀，有何指教？”

張奉道：“只是想煉真觀，以后修赤炎道，也讓你們的家人修赤炎道，給百姓做個表率。”

鄧玄機禮貌一笑：“何為赤炎道？聞所未聞。”

張奉道：“赤炎道以赤帝為尊，主修火德，講究天生自由，眾生平等，秉承正道，遵守法紀，互幫互助，互愛互敬，擁護漢室，擁護陛下！”

后邊才是重點吧。

鄧玄機冷笑道：“我們都是方外之人……”

張奉咳了咳：“太常寺給煉真觀的撥款奏表，在內廷卡了一個月了，鄧觀主希望卡到什么時候？”

鄧玄機一頓，笑道：“朝廷之事，我們哪有不配合的？”

張奉來到南陽后，開啟赤炎道，按照陛下的計策發展信徒。

但發展來、發展去，收的都是吃不上飯的苦哈哈。

太平道則是深入許多達官貴人之家，勢力更強。

張奉感覺不行，還得走上層路線，吸引精英進入赤炎道。

倒不是不管那些苦哈哈了，兩條腿走路，總是好一些。

張奉對鄧玄機道：“請屏退左右。”

鄧玄機揮了揮手，周圍道人們退下，只剩下張奉和鄧玄機。

“鄧觀主，我準備建一座赤炎宮，就在南陽。”

“張掌教有何指教？”

張奉笑道：“建道觀的錢，我希望你們鄧家能出一些。”

“多少？”鄧玄機問。

張奉笑道：“剛剛在身旁的，有一位是我的妻子小何氏，皇后的親妹妹。

“你們鄧家是老族，她們何家是新貴，都在南陽一呼百應。

“我的意思是，由你們兩家出面，召集南陽豪族捐款。”

鄧玄機微微瞇眼，不耐煩道：“召集捐款，我們鄧家未必愿意參與此事，至于讓我們自家捐款，你說個數，我跟家人商量一下。”

“這個數應該你來說。”

張奉笑道：“鄧家與何家召集捐款，等捐款收上來，你們兩家的錢如數奉還，其余豪族的錢二八分賬。”

“怎么才二成？”

“二成不少了，是你家與何家每家二成。”

張奉繼續說道：“你們鄧家捐多少，其他豪族也不能差太多，捐得多，掙得多！這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鄧玄機柳眉微蹙，表情有些不耐煩，沒想到，今日要與此子談這等市儈之事。

張奉見鄧玄機不說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如今朝廷越來越難，今年又遇上大災，歲入必然大減，說不定會有人建議陛下，裁撤煉真觀。”

鄧玄機深吸一口氣，胸脯高高鼓起。

“好，我這就請我的侄兒來觀里，商議此事。”

沒想到鄧玄機年齡不大，輩分挺高，鄧家家主居然是她侄兒。

正事說完，張奉笑道：“鄧觀主如此美貌，卻要與青燈為伴，實在令人惋惜……”

鄧玄機目光一冷：“張掌教，你知道我是你的長輩嗎？你這話我就當沒聽到，下不為例。”

張奉感覺襠下一涼，當即坐正。

“都是為朝廷辦事，為朝廷辦事……”

……

“南頓鄧統。”

“鄧秉。”

“拜見張掌教。”

廳堂中，進來兩人，自報家門。

先皇后鄧猛女雖然出身鄧氏，但這一支并不顯貴。

鄧猛女的母親改嫁梁紀。

梁紀是故大將軍梁冀妻子的舅舅。

梁冀看到鄧猛女美貌，于是收為義女，改為梁姓，送到漢桓帝身邊。

漢桓帝不動聲色，對鄧猛女寵愛有加，以麻痹梁冀。

后來，梁冀發現鄧猛女難以掌控，就揚言要殺鄧猛女的母親示威。

鄧猛女告發梁冀。

漢桓帝以此為理由，兵圍梁冀住處，逼死了梁冀。

梁冀一死，鄧猛女就失去了價值，正好她驕橫跋扈，漢桓帝就在她醉酒鬧事后，廢了她。

鄧家這一支，由于鄧猛女失勢迅速，并沒有獲取太多實惠，但也食髓知味，知道了依附皇家的好處。

聽鄧玄機說，朝廷有大事要和鄧家合作，鄧統、鄧秉興奮不已。

和張奉商議一陣。

鄧秉道：“鄧家首望之人為鄧輔，在新野居住，我們兄弟二人立即去拜訪，讓他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