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內，卜萬田猛地從宿醉中驚醒，頭痛欲裂。

他揉著太陽穴，突然想起什么，臉色驟變——

“糟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懊惱地說道：

“今天約好了陪安妮小姐去洋行挑首飾的！”

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沖到銅鏡前，鏡中的自己頭發蓬亂，眼下泛青，嘴唇干裂，活像個落魄的醉鬼。

他趕緊舀水洗臉，又抓起梳子狠狠刮了幾下頭發，抹上發油，直到每一根發絲都服服帖帖地貼在頭皮上。

“還好，英俊不減。”

他對著鏡子擠出一個自認為迷人的笑容，又整了整西裝領口，確保自己看起來風度翩翩，這才匆匆出門。

然而，他剛拐過街角，腳步便猛地僵住了——

前方不遠處，安妮正挽著姜炎的胳膊，兩人站在一家洋行櫥窗前，有說有笑。

安妮今天穿了一身淡粉色的洋裙，襯得肌膚如雪，發髻上別著一枚精致的珍珠發卡，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微微仰著臉，唇角帶著一抹嬌俏的笑意，正聽姜炎說著什么，時不時掩唇輕笑，眼波流轉間，盡是愉悅。

卜萬田的眼睛瞬間紅了。

他死死盯著兩人，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她……她居然對他笑了這么多次？”

他咬牙切齒，嫉妒像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臟。

“我追了她整整半年，她才對我笑過兩次！”

而且，那兩次還都是敷衍的假笑！

可現在，她居然對姜炎笑得那么開心？

卜萬田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胸口劇烈起伏，仿佛有一團火在燒。

他恨不得沖上去，一把將姜炎推開，自己取而代之。

可他又不敢——他怕安妮會露出那種嫌惡的眼神，就像以前無數次那樣，冷冷地瞥他一眼，然后轉身就走。

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姜炎微微低頭，在安妮耳邊說了句什么，惹得她臉頰微紅，輕輕捶了他一下，嬌嗔道：

“姜大哥，你太壞了……”

卜萬田再也忍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胸口的灼燒感，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去，臉上擠出一個殷勤的笑容：

“安妮小姐！真巧啊，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你！”

安妮聞聲側頭，目光卻只是在他臉上輕輕一掠，便如蜻蜓點水般滑開，連一絲停留都沒有。

她的唇角依舊含著笑，但那笑意分明只對著姜炎綻放。

甚至在他開口的瞬間，她的指尖還無意識地捏緊了姜炎的袖口，像是生怕他走開似的。

卜萬田的笑容僵在臉上，喉嚨里仿佛塞了一團棉花，又澀又堵。

“姜大哥，”

安妮微微仰頭，眼波盈盈地望向姜炎，

“你剛才說的那家新開的咖啡館，我們待會兒去嘗嘗好不好？”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像是裹了蜜糖的絲絨，聽得卜萬田心頭一刺。

姜炎溫和一笑：

“當然可以，不過——”

他轉頭看向卜萬田，似是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卜兄也一起？”

“不必了！”

卜萬田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兩個字，隨即一把拽住姜炎的手臂，力道大得幾乎要掐進他的皮肉。

“姜兄，借一步說話。“

他將姜炎拖到街角的陰影處，臉上的假笑徹底崩塌，眼底翻涌著壓抑不住的怒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炎微微挑眉，露出恰到好處的詫異：

“卜兄何出此言？”

“少裝蒜！”

卜萬田壓低聲音，嗓音卻因嫉妒而微微發顫，

“你明知道我對安妮小姐……你卻故意接近她，還讓她對你……對你……”

他說不下去，只覺得胸口悶得發疼。

姜炎嘆了口氣，神色誠懇：

“卜兄誤會了，我正是在幫你啊。”

“幫我？”

卜萬田冷笑，

“幫她對你眉來眼去？”

“我方才一路都在向安妮小姐夸贊卜兄。”

姜炎不疾不徐地說道，

“我說卜兄不僅文采斐然，對粵劇也頗有研究，尤其是對之前大火的戲曲《楚人美》，更是信手拈來。”

聽到‘楚人美’三個字，卜萬田的臉色驟然一變，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強自鎮定下來，

“你、你提這個做什么？”

姜炎似笑非笑：

“卜兄昨日不是說，安妮小姐喜歡風雅之人嗎？”

“我想著，若是她知道卜兄對戲曲如此精通，定然會對你刮目相看。”

卜萬田的額角沁出一層細汗，手指無意識地攥緊又松開。

他死死盯著姜炎，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破綻，可對方的目光坦蕩得近乎刺眼。

“不必了！”

他猛地后退一步，聲音冷硬，

“謝謝姜兄的好意，但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

“以后……請你離安妮小姐遠一點！”

姜炎聳了聳肩，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意，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緩步走回安妮身邊，微微欠身，語氣溫和的說道：

“安妮小姐，接下來讓卜兄陪你逛逛吧。”

卜萬田聞言，眼中瞬間燃起希冀的光芒，連忙上前一步，嘴角擠出一絲討好的笑：

“安妮小姐，我、我知道幾家不錯的鋪子，不如……”

安妮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輕輕撇了撇嘴角，眼神里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嫌棄：

“算了吧，你懂什么？”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像刀子一樣鋒利。

“連南洋珍珠和東珠都分不清，土包子一個。”

卜萬田的笑容僵在臉上，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掐住，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安妮轉頭看向姜炎，眼神立刻柔軟下來，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我還是想聽姜先生講國外的趣聞，上次你說的巴黎歌劇院，我還沒聽夠呢。”

卜萬田的心像是被狠狠攥緊，又猛地松開，空蕩蕩的，只剩下鈍痛。

他死死盯著地面，不敢抬頭，生怕自己狼狽的表情被安妮看見，更怕看見她望向姜炎時那滿眼的傾慕。

姜炎輕笑一聲，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隨即微微頷首：

“抱歉，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要處理，恐怕不能陪安妮小姐了。”

“啊？”

安妮失望地蹙起眉頭，下意識伸手想拉住他的袖子，卻又礙于矜持，只能悻悻收回手.

“那……那兩串金色南洋珍珠我已經托爹爹去賣了，最多三天就能有消息，姜先生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姜炎隨意地擺了擺手，唇角依舊掛著那抹若有似無的笑：

“自然。”

說完，他轉身離開，背影修長而從容，仿佛對身后的一切毫不在意。

安妮戀戀不舍地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才收回目光。

她冷冷地瞥了卜萬田一眼，語氣里滿是埋怨：

“現在你滿意了吧？我朋友都被你嚇跑了。”

卜萬田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的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壓著，悶得幾乎窒息。

這一刻，他心中對姜炎的妒火，達到頂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