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程家有個呆少爺
晨曦微露，唐安已在賬房外等候多時。昨夜從飛雪悅蘭閣歸來，他幾乎沒怎么合眼，柳傾歌透露的消息讓他輾轉反側——藍家不僅勾結西域商人，還暗中操控長安絲綢價格，意圖擠垮程家布莊。
“吱呀“一聲，賬房老李打著哈欠推開門，見是唐安，頓時拉長了臉：“這么早？少爺還沒起呢。“
唐安拱手笑道：“李伯，昨日老爺吩咐我帶少爺熟悉布莊事務，勞煩您先把賬本取出來看看。“
老李不情不愿地挪開身子，嘴里嘟囔著：“少爺哪懂這些...“
賬房內光線昏暗，灰塵在從窗縫透入的陽光中飛舞。唐安隨手翻開一本賬簿，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記賬方式雜亂無章，收支混在一起，連個分類都沒有。
“李伯，這賬本...“
“怎么？有問題？“老李梗著脖子，“老夫管賬三十年，從沒出過差錯！“
唐安暗自搖頭。這種流水賬在現代連個小超市都不會用，難怪程家布莊近年利潤連年下滑。
正思索間，程采和揉著眼睛走了進來：“唐安，這么早叫我來賬房作甚？“
“少爺，“唐安合上賬本，“您可知程家布莊去年盈利多少？“
程采和一愣：“這個...父親從未讓我過問...“
“三千二百兩。“唐安沉聲道，“比前年少了近八百兩。“
程采和驚訝地瞪大眼睛：“你怎知道？“
唐安指了指賬本：“都記在這里，只是雜亂無章，看不出問題所在。“他壓低聲音，“少爺想不想找出布莊虧損的原因？“
程采和遲疑道：“可我...我不懂這些...“
“小人可以教您。“唐安取出一張白紙，畫了個簡易表格，“這是'復式記賬法'，左邊記收入，右邊記支出，每日結余一目了然。“
程采和湊過來看，眼中漸漸有了興趣：“這法子倒是新奇...“
唐安趁熱打鐵：“少爺可知江南首富沈萬三？他當年就是靠一套獨特記賬法發家，連太祖皇帝都向他請教理財之道。“
這當然是胡謅的，但對程采和這樣的書呆子卻格外有效。果然，程采和眼睛一亮：“當真？那咱們也試試！“
整整一上午，二人埋首賬本，將過去三個月的賬目重新整理。唐安悄悄加入了許多現代財務概念，如成本核算、毛利率計算等，讓程采和驚嘆連連。
“唐安！“程采和突然指著一行記錄，“你看這個！'西域錦緞二十匹，價六十兩'，平均每匹三兩。但前頁記載'售與王員外西域錦緞十匹，價二十五兩'，每匹才二兩半，這不是虧本買賣嗎？“
唐安湊近細看，心中一動：“少爺眼尖。而且...“他快速翻動賬本，“過去半年，這樣的虧本交易竟有十余次，全是賣給固定幾個客戶。“
程采和皺眉：“布莊為何要做賠本生意？“
“除非...“唐安眼中精光一閃，“這些根本不是真正的西域錦緞！“
二人立刻趕往庫房。程采和雖不理家業，但畢竟是少東家，管事不敢阻攔。唐安找出那批所謂的“西域錦緞“，仔細檢查后冷笑連連。
“少爺請看，“他扯開一匹錦緞邊緣，“真正西域錦緞應是用'緙絲'工藝，經緯分明。這卻是普通織法，只是染了西域風格的圖案。“
程采和臉色大變：“這是以次充好！若被客人發現...“
“恐怕已經發現了。“唐安沉聲道，“那幾個常買'特價錦緞'的客戶，近半年都沒再來過。“
回賬房的路上，程采和氣得渾身發抖：“定是采購管事中飽私囊！我這就告訴父親，革了他的職！“
“少爺且慢。“唐安攔住他，“此事恐怕沒這么簡單。“
他帶著程采和來到西市一家不起眼的茶樓，找了個臨窗位置坐下。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對面“藍氏綢緞莊“的大門。
“少爺請看，“唐安低聲道，“那穿著褐色短打的胖子，就是咱們布莊的采購管事趙德。“
程采和瞇眼望去，只見趙德鬼鬼祟祟地溜進藍家綢緞莊，不多時又出來，腰間錢袋明顯鼓了不少。
“這...這吃里扒外的狗東西！“程采和拍案而起，引得周圍茶客紛紛側目。
唐安趕緊拉他坐下：“少爺息怒。趙德不過是個小角色，關鍵是背后指使之人。“
“你是說...藍家？“程采和瞪大眼睛。
唐安點頭：“藍家先讓趙德以次充好，敗壞程家布莊聲譽，再以低價搶走我們的客人。此乃'惡性競爭'也。“
他將現代商業競爭中的種種手段娓娓道來，聽得程采和目瞪口呆。
“竟有如此奸詐之法！“程采和憤憤道，“我這就回去稟明父親！“
“少爺且慢。“唐安再次阻攔，“空口無憑，我們需拿到確鑿證據。“
“如何拿？“
唐安嘴角微揚：“引蛇出洞。“
當日下午，程家布莊突然傳出消息：有西域大商隊即將抵達，程家準備大批采購正宗西域錦緞，價格從優。趙德果然坐不住了，匆匆趕往藍家綢緞莊。
唐安和程采和早已換上便裝，尾隨其后。只見趙德進了藍家后院，二人繞到側面圍墻，爬上棵老槐樹，正好能將院內情形盡收眼底。
院內，藍鴻烈正與一個西域商人打扮的男子交談，趙德點頭哈腰地站在一旁。那西域人高鼻深目，腰間別著一把造型奇特的彎刀。
“那是...西域神武教的人！“程采和壓低聲音，“父親說過，他們左臂都有火焰紋身。“
果然，那西域人抬手時，袖口露出一個赤紅色的火焰圖案。唐安想起昨夜柳傾歌的警告，心頭一緊。
“趙德，“藍鴻烈冷笑道，“程家要買西域錦緞的消息可靠嗎？“
趙德連連點頭：“千真萬確！是少爺親口說的，還讓小的三日后去碼頭接貨。“
西域人突然開口，聲音沙啞：“碼頭？哪個碼頭？“
“春明門外的漕運碼頭。“趙德答道。
西域人與藍鴻烈交換了個眼色，后者滿意地拍拍趙德肩膀：“做得不錯。告訴程家，就說你能聯系到更便宜的貨源，把他們引到城西廢棄的磚窯交易。“說著塞給趙德一錠銀子，“事成之后，另有重賞！“
樹上的唐安和程采和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這明顯是要下黑手啊！
待趙德走后，西域人陰測測地道：“少教主，此事要做得干凈。那批貨...“
“放心，“藍鴻烈得意洋洋，“等程家的人到了磚窯，你們盡管下手。到時候一把火燒個干凈，誰知道是我們干的？“
程采和聞言，差點從樹上栽下去，幸虧唐安及時拉住。二人悄悄離開，一路無話，直到回到程府書房，程采和才爆發出來：
“他們...他們竟要殺人越貨！我這就去告訴父親，派官兵抓了他們！“
唐安搖頭：“少爺，無憑無據，官府怎會輕信？再說，藍家朝中有人，隨便找個替死鬼就能脫身。“
“那...那怎么辦？“程采和急得團團轉。
唐安沉思片刻：“將計就計。“
他詳細說明計劃：先假意中計，派人在磚窯設伏；同時讓程老爺以工部侍郎身份，邀請京兆尹“恰巧“巡視漕運碼頭，見證西域商隊與程家的正規交易。
“如此一來，“唐安解釋道，“藍家若在磚窯動手，就是自投羅網；若不動手，我們也能順利拿到正宗西域錦緞，重振布莊聲譽。“
程采和聽得兩眼放光：“妙計！我這就去找父親！“
“等等。“唐安拉住他，“此事需瞞著趙德，否則會打草驚蛇。“
程采和鄭重點頭，突然握住唐安的手：“唐安，若非你點醒，我至今還是個只會死讀書的呆子。從今往后，我定當用心學習經商之道，不負程家子孫之名！“
唐安笑道：“少爺言重了。您天資聰穎，只是一直無人引導罷了。“
正說著，門外傳來腳步聲。程采夕推門而入，見二人手握著手，頓時柳眉倒豎：“你們...在做什么？“
程采和連忙松手：“姐，我們在商量布莊的事...“
程采夕冷哼一聲，將一封信拍在桌上：“父親去軍營視察了，三日后才回。這是剛收到的密信，你們看看吧。“
唐安展開信紙，上面只有寥寥數字：“神武教已派高手入京，目標程家。“
“這...“程采和臉色煞白。
唐安卻注意到信紙角落有個小小的蘭花印記——與柳傾歌的花箋一模一樣！
“大小姐，這信是誰送來的？“
程采夕別過臉去：“不知道。插在我劍鞘上的。“
唐安心中了然。看來柳傾歌與程采夕之間，似乎有種奇妙的默契。
“既如此，我們的計劃要提前了。“唐安沉聲道，“少爺，明日您就放出消息，說西域商隊提前抵達，改在明晚交易。“
程采和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好...好吧。“
程采夕狐疑地看著二人：“你們有什么瞞著我？“
唐安與程采和對視一眼，將計劃和盤托出。出乎意料，程采夕不僅沒有反對，反而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有意思。“她輕撫劍柄，“正好試試新練的'飛虹劍法'。“
唐安連忙道：“大小姐，此事兇險...“
“怎么？瞧不起我？“程采夕杏眼圓睜，“還是說...你擔心我壞了你的好事？“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那帶蘭花印記的信紙。
唐安啞然。這丫頭，怎么連這醋都吃？
夜幕降臨，唐安獨坐窗前，仔細推敲著明日計劃的每個細節。突然，一陣熟悉的茉莉香飄來，程采夕不知何時已站在窗外。
“拿著。“她扔來一個小布袋。
唐安打開一看，是幾枚精致的飛鏢，鋒刃泛著幽幽藍光。
“見血封喉。“程采夕淡淡道，“明日若遇危險，別逞強。“
唐安心中一暖：“多謝大小姐。“
程采夕轉身欲走，又停住腳步：“那個...柳傾歌...“她似乎難以啟齒，“她...可信嗎？“
唐安想了想：“至少目前來看，她提供的信息都是真的。“
程采夕輕哼一聲：“明晚我會帶飛天門高手埋伏在磚窯。你...保護好我弟弟。“說完，紅影一閃，消失在夜色中。
唐安握緊那袋飛鏢，心中五味雜陳。明日一戰，不僅關乎程家布莊存亡，更可能揭開藍家與神武教的陰謀。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長安城的夜，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