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休沐一日，溜街做好人
清晨的東市人聲鼎沸，唐安跟在程采和身后，在熙攘的人群中穿行。文會過后，程老爺特許他們休沐一日，程采和便拉著唐安出來采買文房四寶。
“唐安，你看這方硯臺如何？“程采和停在一家店鋪前，拿起一塊雕工精美的端硯。
唐安正欲評價，忽聽身后傳來一陣囂張的大笑聲。
“喲，這不是程大才子嗎？“
回頭一看，藍鴻烈帶著幾個家丁大搖大擺地走來，臉上掛著譏諷的笑容。他今日穿著一身寶藍色錦袍，腰間玉佩叮當作響，活像只開屏的孔雀。
程采和臉色一變，低聲道：“我們走?！?
“別急著走??！“藍鴻烈快步攔住去路，“文會上靠書童作弊贏了，就真當自己是才子了？“
周圍行人見有熱鬧可看，漸漸圍攏過來。唐安瞇起眼睛，注意到藍鴻烈身后站著個陌生男子，一襲青衫，面容陰鷙，不似普通家丁。
程采和氣得臉色發白：“藍鴻烈，你休要血口噴人！“
“難道不是？“藍鴻烈提高嗓門，“誰不知道你程采和胸無點墨，若不是靠那書童作弊，怎能在文會上出風頭？“他轉向圍觀人群，“諸位評評理，一個連《論語》都背不全的人，突然會作詩了，不是作弊是什么？“
人群中響起竊竊私語。程采和雙手發抖，卻不知如何反駁。唐安見狀，悄悄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紙包——這是他昨晚用廚房材料自制的“癢癢粉“，本想用來惡作劇，沒想到派上了用場。
“藍公子，“唐安上前一步，恭敬行禮，“您腰間這玉佩真漂亮，是藍田玉吧？“
藍鴻烈一愣，下意識低頭看向玉佩：“算你識貨...“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唐安假裝被路人撞到，一個踉蹌撲向藍鴻烈，手中紙包順勢撒在他衣領內。
“哎呀！小人該死！“唐安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連連道歉。
藍鴻烈大怒，一把推開他：“賤奴！弄臟了本公子的衣服，你賠得起嗎？“
唐安低頭退到一旁，嘴角卻微微上揚。那“癢癢粉“是他用蕁麻粉和桃毛混合而成，沾到皮膚上會奇癢難忍。
果然，不到半刻鐘，藍鴻烈開始不自然地扭動脖子，臉色漸漸變得古怪。
“公子，您怎么了？“家丁關切地問。
“沒...沒事...“藍鴻烈強撐著，但癢感越來越強烈，他的手不自覺地往衣領里抓。
圍觀人群發出低低的哄笑。藍鴻烈面紅耳赤，抓撓的動作越來越大，最后竟當眾解開衣領，瘋狂抓撓起來。那模樣活像只發情的猴子，哪還有半點貴公子風范？
“公子！您這是...“家丁們慌了手腳。
“癢...好癢！“藍鴻烈已經顧不得形象，抓得脖子上全是紅痕，“快...快幫我...“
那青衣男子突然上前，一把扣住藍鴻烈手腕：“別抓了，是蕁麻粉?！八J利的目光掃向唐安，“閣下好手段。“
唐安裝傻：“這位兄臺何出此言？“
青衣男子冷笑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些藥粉抹在藍鴻烈脖子上。不多時，藍鴻烈的癢感便減輕了大半。
“多謝墨先生?！八{鴻烈狼狽地整理衣衫，怨毒地瞪著唐安，“小賤種，你給我等著！“
說完，他帶著家丁憤然離去。那青衣男子臨走前深深看了唐安一眼，目光如毒蛇般陰冷。
“唐安，那人是誰？“程采和心有余悸地問。
唐安搖頭：“不清楚，但絕非善類?！?
二人再無心思逛街，匆匆買了東西便回府。路上，唐安總覺得有人在跟蹤他們，但幾次回頭都沒發現異常。
剛回到程府，管家就急匆匆迎上來：“少爺，不好了！藍大人帶著兒子找上門來，說咱們府上書童當街羞辱官眷，老爺正發火呢！“
程采和臉色大變：“這可如何是好？“
唐安拍拍他肩膀：“少爺別擔心，小人自有應對之策?！?
正堂內氣氛凝重。程老爺端坐主位，面色陰沉；對面坐著藍遠山和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的藍鴻烈；程采夕則站在父親身后，見唐安進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爺。“唐安恭敬行禮。
“唐安！“程老爺厲聲道，“你當街對藍公子無禮，可知罪？“
不等唐安回答，藍遠山便冷笑道：“程兄，區區一個書童都敢羞辱我兒，可見程家家教如何。此事若傳出去...“
“藍大人，“唐安不卑不亢地打斷，“小人有下情稟告?！?
程老爺皺眉：“講。“
“今日在東市，藍公子當眾污蔑我家少爺文會作弊，引來眾人圍觀?！疤瓢叉告傅纴?，“小人上前勸解，不慎跌倒，碰臟了藍公子衣服，當即賠禮道歉。誰知藍公子突然渾身發癢，當眾出丑，卻怪罪到小人頭上。“
藍鴻烈跳起來：“胡說！分明是你下毒！“
“下毒？“唐安裝作驚訝，“小人一介書童，哪來的毒藥？再說，若真下毒，藍公子現在還能活蹦亂跳嗎？“
程采夕忍不住“噗嗤“一笑，趕緊板起臉。
藍遠山臉色陰沉：“巧舌如簧！程兄，此事不能就這么算了。要么嚴懲這書童，要么...“
“要么如何？“程老爺沉聲問。
“要么讓他當街向我兒磕頭賠罪！“藍遠山冷笑，“否則，別怪我在朝堂上參你一本！“
堂內一片寂靜。程老爺眉頭緊鎖，顯然在權衡利弊。程采和急得直搓手，程采夕則握緊了腰間劍柄。
“好?！俺汤蠣斀K于開口，“明日午時，讓唐安在東市當眾向藍公子賠罪?！?
“父親！“程采夕忍不住出聲。
程老爺抬手制止：“此事就這么定了。藍兄，可滿意？“
藍遠山得意地捋須：“這還差不多?！罢f完便帶著兒子揚長而去。
等他們走后，程采夕立刻爆發：“父親！您怎能讓唐安...“
“住口！“程老爺厲聲喝止，隨即壓低聲音，“你們先下去，唐安留下?！?
待眾人退下，程老爺長嘆一聲：“唐安，委屈你了。“
唐安搖頭：“老爺是為大局著想，小人明白?！?
“你明白就好?！俺汤蠣斝牢康攸c頭，“藍遠山近來在朝中得勢，處處與我作對。若因這事鬧大，吃虧的還是我們程家?！?
唐安沉吟片刻：“老爺，明日賠罪時，可否允許小人...略施小計？“
程老爺瞇起眼睛：“你想做什么？“
“保證不會讓程家難堪?！疤瓢采衩匾恍?，“說不定，還能讓藍家吃個啞巴虧?！?
次日午時，東市最熱鬧的十字路口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藍鴻烈得意洋洋地站在中央，身旁是那個神秘的青衣人。程家一行人則站在另一側，程采夕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唐安，現在磕頭認錯還來得及?！八{鴻烈高聲宣布，“本公子寬宏大量，說不定就饒了你。“
唐安不慌不忙地上前，清了清嗓子：“諸位父老鄉親，今日我唐安在此，為昨日冒犯藍公子之事賠罪?！?
圍觀人群安靜下來，等著看這書童如何出丑。
“昨日我不慎跌倒，弄臟了藍公子衣服?！疤瓢猜曇艉榱粒半m然當時已經道歉，但藍大人認為誠意不夠，故今日特來當眾賠罪?！?
說著，他深深一揖：“藍公子，小人知錯了?！?
藍鴻烈皺眉：“這就完了？我要你磕頭認錯！“
唐安故作驚訝：“藍大人昨日只說當眾賠罪，沒說要磕頭?。俊?
藍遠山臉色一變：“放肆！“
“藍大人息怒?！疤瓢膊换挪幻?，“若小人真做錯了，磕頭也是應當。但有一事不明，想請藍公子解惑。“
“什么事？“藍鴻烈不耐煩地問。
“昨日藍公子當眾說我家少爺文會作弊，可有證據？“唐安直視藍鴻烈，“若無證據就當眾污蔑朝廷命官之子，按《唐律》，該當何罪？“
人群一陣騷動。藍鴻烈臉色大變：“你...你胡說什么！“
“小人不敢胡說?！疤瓢厕D向圍觀群眾，“諸位昨日都在場，可聽到藍公子如何污蔑我家少爺？“
不少人點頭附和。唐安趁熱打鐵：“我家少爺自幼飽讀詩書，文采斐然。藍公子因文會失利就當眾詆毀，實在有失君子之風?！?
藍鴻烈氣得渾身發抖：“賤奴！你敢...“
“藍公子！“唐安突然提高聲調，“小人雖卑微，卻知禮義廉恥。今日當眾賠罪已畢，若公子仍不滿意，大可去官府理論。只是...“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藍遠山一眼，“不知藍大人是否愿意將此事鬧大？“
藍遠山臉色陰晴不定。他當然知道兒子理虧，若真鬧到官府，丟臉的還是藍家。
“夠了！“藍遠山厲聲喝道，“此事就此作罷！鴻烈，我們走！“
藍鴻烈不甘心地瞪著唐安，卻被父親強行拉走。那青衣人臨走前深深看了唐安一眼，嘴唇微動，似乎說了什么。唐安雖沒聽清，但看口型像是“我們還會見面“。
人群爆發出歡呼聲，不少人對著唐安豎起大拇指。程采和激動地拍著他肩膀：“唐安！你太厲害了！“
程采夕則冷哼一聲：“算你機靈。“但眼角眉梢的喜色卻掩飾不住。
回府路上，程老爺難得地露出笑容：“唐安，今日你處理得很好。既保全了程家顏面，又讓藍家吃了個啞巴虧?！?
唐安謙虛道：“都是老爺教導有方?！?
“不過...“程老爺話鋒一轉，“那個青衣人你注意到了嗎？“
唐安點頭：“此人陰鷙非常，不似尋常門客。“
“他叫墨千秋，江湖人稱'毒手書生'，擅長用毒和暗器。“程老爺沉聲道，“藍家竟招攬此等人物，所圖非小啊?！?
唐安心中一動。難怪能認出他的“癢癢粉“，原來是同行。
“父親，您是說藍家...“程采夕欲言又止。
程老爺擺擺手：“此事回府再議?！?
回到程府，唐安剛想回房休息，程采夕卻攔住他：“今晚子時，練武場見。“
唐安一愣：“大小姐，今晚我...“
“有約？“程采夕冷笑，“我知道，不就是去會那柳傾歌嗎？練武場見完再去！“說完轉身就走，紅色裙擺如火焰般在風中翻飛。
唐安搖頭苦笑。這丫頭，明明是想提醒他小心，卻偏要擺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
回到房中，唐安開始準備晚上要帶的“烈焰燒“。他特意選了個精致的白玉瓶，又用紅綢系了個漂亮的結。
“希望能套出些有用的信息...“他自言自語道。那個墨千秋的出現，讓他隱隱感到不安。藍家招攬此等人物，到底想干什么？
窗外，夕陽西下，將長安城染成金色。唐安不知道的是，此刻飛雪悅蘭閣中，柳傾歌正對鏡梳妝，而鏡中映出的，赫然是那“毒手書生“墨千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