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巧舌如簧

金陵府衙的青石地面上，血跡還沒擦干凈。唐安跪在堂下，指尖摩挲著袖中那面燙手的銅鏡。鏡面邊緣已經與他的皮膚黏連，每次心跳都會傳來針扎般的刺痛。

“帶人犯藍氏！“

鐵鏈聲由遠及近。藍海棠戴著三十斤重的枷鎖走進來，嫁衣破爛處露出皮膚上蔓延的金紋。最駭人的是她的眼睛——左眼湛藍如常，右眼完全變成了不斷旋轉的菊花紋！

府尹趙德漢驚堂木拍得震天響：“藍氏！你父通倭謀逆，你又以妖術害死程家小姐，可知罪？“

藍海棠的嘴角詭異地翹起，右眼菊紋突然射出金光。趙德漢面前的案卷“轟“地燃起藍色火焰，嚇得他跌坐在地。堂下頓時大亂，差役們拔刀的手都在發抖。

“大人明鑒。“唐安突然高聲道，“藍姑娘眼有異象，分明是中了倭寇邪術！“

屏風后轉出個戴烏紗帽的瘦高男子，腰間懸著欽差令牌。唐安瞳孔一縮——這人耳后有塊梅花狀胎記，與蘇媚兒傀儡如出一轍！

欽差冷笑道：“本官查獲藍家與倭寇往來密信七封，鐵證如山！“他一揮手，師爺捧上個鎏金匣子，“其中提到要在冬至日獻祭程家嫡系血脈，開啟百花秘藏。“

唐安突然笑了：“大人可否讓在下看看密信？在下恰通曉倭國文字。“

欽差剛要呵斥，趙德漢卻哆嗦著遞過信箋。唐安展開對著陽光，突然“咦“了一聲：“這紙是金陵文淵閣特供的灑金箋，倭國根本沒有。“

欽差臉色微變：“胡說什么！這分明是...“

“而且墨跡有問題。“唐安將信紙傾斜，“真正倭文書寫時筆鋒轉折處該有毛刺，這些字卻過于圓滑——是臨摹的！“

屏風后突然傳來茶盞碎裂聲。唐安耳朵微動，捕捉到一句倭國臟話。他假裝彎腰撿紙，實則將銅鏡對準聲源——鏡中映出的竟是本該已死的趙百戶！

欽差奪回密信：“放肆！來人，把這個...“

“且慢！“唐安從袖中掏出個琉璃片，“這是在下自制的放大鏡，請諸位看信紙邊緣。“

琉璃片下，紙緣顯露出被藥水浸泡過的黃痕。唐安又取出張真正的倭國公文對比：“真倭紙用海藻膠黏合，遇碘酒變藍。而這封...“他將碘酒滴上密信，毫無反應。

堂外突然傳來喧嘩。戰凌云押著個鼻青臉腫的翻譯官進來：“大人！這廝在碼頭偷偷燒毀倭國真文書！“

翻譯官褲腳還沾著碘酒痕跡。唐安趁機奪過他懷中殘頁，與密信并排舉起：“諸位請看，真倭文豎筆都有波浪紋，而這封密信...“

話未說完，欽差突然暴起，袖中射出三道金線！慕驚鋒的冰針后發先至，卻在半空被另一道金光攔截——藍海棠的右眼菊紋瘋狂旋轉，金線在她面前詭異地拐彎，反而纏住了翻譯官的脖子。

“啊！“翻譯官慘叫，臉上人皮面具脫落，露出滿布金斑的真容，“大人救...“

欽差突然掏出血色令牌按在他額頭。翻譯官瞬間化作金色黏液，在地上組成個箭頭，直指唐安！

“裝神弄鬼！“戰凌云揮刀斬向欽差，刀刃卻穿過虛影——這竟是個精巧的皮影戲！真身早借著混亂躲到屏風后。

唐安突然沖向堂柱，將銅鏡對準陽光。鏡面反射的光束穿過琉璃片，在墻上投出放大百倍的密信影像。某個被反復涂改的署名處，隱約可見“趙明誠“三字的原始痕跡——這是趙百戶的真名！

“趙大人好手段。“唐安冷笑，“先假死脫身，再栽贓藍家。可惜你忘了一點...“他突然改用流利的倭語，“真倭寇寫'冬至'會用唐音，而你寫的卻是長崎方言！“

屏風轟然炸裂。趙百戶金線纏身地走出來，皮膚下鼓起游動的包塊：“聰明...可惜聰明人都活不長...“

他猛地撕開官服，胸口赫然嵌著半塊玉玨！與唐安那半塊不同，這半塊泛著邪異的紅光。玉玨每閃爍一次，藍海棠就痛苦地抽搐一下，右眼菊紋越發猙獰。

“你以為...我在乎這具皮囊？“趙百戶的聲音突然變成男女混音，脖頸裂開，鉆出蘇媚兒那顆長滿金刺的頭顱，“冬至將至...百花...“

話未說完，他身體突然僵直。七竅中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沸騰的金色黏液。皮膚寸寸龜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蟲卵！

“不...不可能...“趙百戶-蘇媚兒的混合體發出凄厲嚎叫，“母株怎么會...“

慕驚鋒的冰晶瞬間覆蓋了正在融化的軀體。唐安趁機撲向藍海棠，玉玨與銅鏡相撞的剎那，她右眼的菊紋“咔“地裂開一道縫。

“唐...安...“藍海棠左眼流下帶血的淚，“銅鏡...是琉球...鎮國之寶...能照出...“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堂外突然傳來海浪般的呼嘯，眾人回頭望去，只見秦淮河水面上升起直徑百丈的金色漩渦！漩渦中心緩緩浮現出程采夕的臉，她張開嘴，發出的卻是蘇媚兒的笑聲：“多謝你們...幫我激活鏡玨...“

整條秦淮河的水騰空而起，在空中凝結成無數金針。就在金針即將暴雨般落下時，趙百戶殘存的右手突然抬起，顫抖著指向...唐安的胸口！

“你...身上有...“

冰晶徹底封住了最后一句話。唐安低頭看去，自己衣襟內袋里，那半塊玉玨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血紅色。而銅鏡表面，漸漸浮現出藍海棠父親被金線纏繞的身影，他正在用口型重復三個字：

“斬紅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