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在涼爽的微風中瑟瑟發抖，但這并沒有阻止一滴汗水從她的背上流下來。

利維跪在他女兒面前，克萊爾緊閉雙眼。他的女兒，真是意外，她從沒想過利維會是個父親。

不過他們并不是認識認識很久，也沒有進行過很多有意義的討論，她知道他是一名警察，并打算把她哥哥送進監獄，但僅此而已。

她可能應該在兩晚前他們接吻時考慮這一點。

好的，所以她的荷爾蒙占了上風。一時沖動等等——盡管如此，這并不能完全原諒她的行為。看在上帝的份上，她吻了一個警察。而且不是隨便哪個警察，而是警察局長，他碰巧也是個單身父親。

這就像她所知道的世界末日。

利維抱起了艾瑪，輕聲對小女孩說話，試圖讓她停止哭泣。他親吻了她淚痕斑斑的臉頰，在她背上緩慢地揉搓著。

克萊爾感到口干舌燥，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不然她怎么會想起利維那天晚上吻她的樣子，想起他的大手滑進她的襯衫撫摸她肌膚時的感覺。

“放松點，”利維說，“它們不會那么糟糕的。”

克萊爾眨了眨眼，他甚至沒在跟她說話，他是在跟艾瑪說話。艾瑪的眼里閃著淚花，偶爾從她的娃娃嘴里發出溫柔的抽泣聲。艾瑪抬頭看著他，小女孩對爸爸應該有的愛慕和崇拜之情都寫在她的臉上。

克萊爾的心縮緊了，利維和他女兒之間的聯系，以及他試圖安撫女兒的方式，是如此純粹和甜蜜。多年來，克萊爾第一次后悔自己從未擁有過什么。她自己的父親在她出生前就離開了，但在成長過程中，她告訴自己，她并不想念沒有父親的生活。然而，當她的母親嫁給格倫時，她愚蠢地希望格倫能成為她一直假裝自己從不想要的父親。

不久后，這些希望就破滅了，因為沒有打掃她的房間，她的嘴唇被撕裂了。

不可否認，她對養育孩子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當一個女兒仰望著父親，帶著絕對的信任和毫不掩飾的愛時是什么感覺。但是，天哪，艾瑪看著利維就像他是牙仙、復活節兔子和圣誕老人三者的結合體。

嚴格來說，他就是所有那些東西。他試圖欺騙艾瑪，這使他的欺騙更加糟糕。圣誕老人會承認餅干很糟糕，然后繼續前進。

這是她糾正他的責任。

“哦，是的，”克萊爾向他保證，畢竟，她嘗過一次，運氣不好，“那些餅干真的非常非常難吃。”

艾瑪的下唇顫抖著，然后發出一聲尖叫聲，讓克萊爾脖子后面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利維拍了拍艾瑪的背，“我……確定……它們……很好。”他在孩子的哭聲中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沒錯，就像慢慢地說，并強調“好”這個詞，就能把一堆有毒的餅干變成可食用的食物一樣，好主意。

克萊爾聳了聳肩，如果利維讓女兒帶著壞掉的餅干去上學，她才不在乎呢。

突然間，她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面：滿屋子的孩子們捂著肚子，痛苦地在地板上翻滾。

“聽著，”她說，“我知道你不想聽這個，但我不能袖手旁觀，什么也不說。那太殘忍了。”

利維皺著眉頭看著她，越過艾瑪的頭頂說：“你不覺得你有點太夸張了嗎？”

他女兒哭得稀里嘩啦，左右搖晃著腦袋，而他居然覺得她太夸張了？

“不，我試過。”利維繼續毫無意義的抖動和拍背，她提高了音量，“你試過嗎？”

“不，但我——”

“嘿，孩子，”克萊爾說，艾瑪驚訝地轉過身來，“振作起來……你現在可以停止哭泣了。”

利維的腮幫子抽動了一下，“不要對我女兒大喊大叫。”

“那不是喊叫。”她知道，在成長過程中，如果格倫不用拳頭，他就會大喊大叫。

令人驚訝的是，艾瑪停止了哭泣。

她不知道這種暫時的緩解會持續多久，于是她無視利維的憤怒，繼續盯著艾瑪，“你為什么不去給你爸爸拿一塊餅干呢？讓他自己嘗嘗味道怎么樣。”

艾瑪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好吧，”她又吸了吸鼻子，扭來扭去，直到利維把她放下。

“聽著，”他在艾瑪聽不到的地方說，“我敢肯定餅干沒那么難吃，我不喜歡你讓艾瑪難過。”

“是的，我敢打賭，其他家長不會希望自己的孩子被洗胃的。”

他向她靠得更近了，“那些餅干是我自己做的。”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吹噓這件事。”

他離她如此之近，她的手指因渴望觸摸他而抽搐。她試圖抑制不斷增強的意識，壓抑不斷升騰的欲望。但她犯了一個錯誤，抬頭凝視了他那雙迷人的藍眼睛。她的思緒一片空白，心跳加速，她的身體渴望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艾瑪沖過門口，克萊爾后退了一步。

“來，爸爸。”艾瑪從利維和克萊爾中間擠過去，把一塊餅干舉到他面前，“嘗嘗看。”

利維微笑著看著他的女兒，把整個曲奇餅塞進嘴里。

這可不是個明智的舉動，她嘗過那些餅干，所以很同情他，但這并沒有阻止她竊笑。

他面無表情地咀嚼著，咀嚼著，咀嚼著，然后咽了一大口。

她沒有掩飾自己的勝利表情，只是歪了歪頭，甜甜地笑著問道：“再來一個嗎？”

利維反抗了條件反射，“不，謝謝。你表達你的觀點了。”他跪下來面對艾瑪，他知道淚水即將奪眶而出，“聽著，親愛的，我們為什么不忘了餅干呢？我們可以打電話給妮娜和——”

就這樣，艾瑪的眼眶又濕潤了。

“嘿，沒事的。”他把她摟在懷里。“我們明早去甜點店——”

“不！”艾瑪抽泣著說。

“為什么不呢？我們會買一些比普通餅干更好的東西。你喜歡的紙杯蛋糕怎么樣？有糖粉的那一種？”

“我不想買紙杯蛋糕，”艾瑪堅持道，在他的臂彎里，她的身體僵硬而不屈，她的臉因淚水而發紅和濕潤，“我告訴所有的孩子我們要做餅干。”

他忍住了沮喪的嘆息，“他們不會在乎的，親愛的，一旦他們看到紙杯蛋糕，他們就會——”

“他們會關心的，每個人都會帶來餅干，沒有人會買紙杯蛋糕，米蘭達會笑的。她會笑著說她告訴過我。”

利維后退了一步，“米蘭達？”

艾瑪點了點頭，她的話斷斷續續的，“她說……我是唯一一個……沒有媽媽和我一起做餅干的人。然后……我告訴她我有一個……一個爸爸，我們可以一起做餅干。”她的臉又皺了起來。“但是她說……她說……爸爸和媽媽不一樣，她說爸爸不會做餅干。”

他感到惡心，“你告訴她……”他停了下來，沒有說出他原本打算說的話，“聽著，艾瑪。這里……”他用指尖溫柔地擦去她的眼淚，“你在聽嗎？”他等她點頭，“很好。米蘭達說什么并不重要，爸爸也能做餅干，下一次輪到你帶零食的時候，我們會做最好吃的餅干，我保證。”

艾瑪的呼吸輕聲顫抖著，他心中的結松開了，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終于說服了她。

“我想現在就做。”艾瑪說，眼淚又落了下來。

他閉上眼睛，想知道在養育孩子的游戲中，現在要求操作說明是否為時已晚，“嘿，小家伙，你為什么不跑進屋里，把那些餅干扔進垃圾桶呢？”

“但是，爸爸——”

利維直起身，把手放在她的頭上，“去擤鼻涕，擦掉所有的眼淚，”他用最好的警察聲音說道，當猶豫不決時，回到你知道的事情上，“我們會想出辦法的。”

當然，他的警察聲音對艾瑪沒有效果，她沒有動搖，“你保證，爸爸？”

“我保證，”利維鄭重其事地說，他輕輕拍了拍艾瑪的背，很清楚克萊爾正在關注他們，祈禱艾瑪能照他的話做。

他如釋重負地看著女兒跑進房子，現在，如果他能一躍跳過高樓大廈，那就萬事大吉了。

“你的餅干很糟糕，”克萊爾在沉默中說道，“但你和她相處得很好。”

他不在乎克萊爾對他的看法，也負擔不起。她對他的看法，他的工作，尤其是他處理香農謀殺案的方式，或者他的育兒技巧，都無關緊要。

那么，為什么她的贊美溫暖了他的心？

“謝謝。現在我得弄清楚我要做什么，為了做更多的餅干，我得跑去商店。”他把手表舉到臉上，輕聲咒罵道，“那個四小時前就關門的商店。”

“你需要什么？”

“巧克力碎屑、雞蛋和一些小蘇打。”

“最后一批貨都賣完了嗎？”

“不完全是。”

“你沒有按照食譜做，是嗎？”

“我按照食譜做的。”他并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癡，“我只是沒有小蘇打和雞蛋，而且，因為我沒有巧克力豆，我就掰碎了幾塊巧克力條。”

“你為什么在沒有所有配料的情況下還要費事做餅干呢？”她問道，他發誓他聽到她的聲音中有一絲微笑。

“我不認為這有什么關系。”

“呃......錯了。”

“原諒我吧，我今晚沒打算扮演貝蒂·克羅克。”直到他發現艾瑪書包里的紙條提醒他明天輪到她帶零食來學校了。

克萊爾朝他走去，背對著燈光，“這有什么大不了的？買個蛋糕就行了，孩子會忘記的。”

他用手擦了擦臉，該死，他太累了，“我懷疑。”

“為什么？”

他抿了抿嘴唇，“這么說吧，上次輪到她帶零食的時候，我有點兒掉以輕心了。”

她揚起了眉毛，“哦，現在我必須聽聽這個。”

“這沒什么大不了的，直到我們走出門，我才發現提醒我們輪到我們的紙條……”他搖了搖頭，“沒關系。”

“拜托，你給她帶了什么？燕麥棒？胡蘿卜棒？低脂松餅？”

“葡萄干。”他咕道。

“什么？”

“我送了22個葡萄干麥片三明治袋。”

她低沉而沙啞的笑聲在他脊梁骨上激起了一陣漣漪，“哦，伙計，你欠她太多了。”

“我知道，但我會處理好的。”

他需要克萊爾離開，這樣他就可以獨自處理女兒和這場微型危機了。他盡量不依靠別人，也不向艾莉絲尋求幫助。而且他肯定不想現在開始，不想和克萊爾開始。

除了克萊爾沒有動。

利維伸手從后面打開門，退后一步說：“時間不早了，你可能需要走了。”

“有燕麥嗎？”

他愣住了，“燕麥？”

“是的，不是即食的。”

“你想讓我給孩子們裝滿燕麥片的三明治袋嗎？”

“不，”她惱怒地說，帶有一絲幽默，“你到底有沒有？”

“我想是的，我媽媽有時會為艾瑪做早餐——”

“糖呢？黃油呢？”

“有......為什么？”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看起來我要幫你一個忙，局長。”

上帝保佑他，即使他的工作岌岌可危，他的孩子嚎啕大哭，他也毫不費力地想出了他希望克萊爾為他做點什么，“別誤會，但你給我的印象不是那種四處施恩的女人。”

“我通常不會，但這是交易。我可以幫助拯救你和孩子，幫助她在學校挽回面子，讓那個小傻瓜米蘭達知道她的位置。”

利維知道，想要讓一個六歲的孩子屈服是錯誤的——錯誤的、惡毒的，而且有點不成熟。那么，為什么這對他來說聽起來像是一個好主意呢？

“我在聽。”

“好的。那么，我幫你和孩子做餅干——”

“你會做餅干嗎？”

“我多才多藝。”她冷冷地說。

“你想要什么回報？”

“沒什么。”

他笑了，“對，你希望我相信你愿意幫助我和我的女兒，而且不要求任何回報？”他搖了搖頭，湊得更近了，這樣他就能更好地看到她了，“我不相信。”

“我想在這里表現得友善一些，而你卻讓事情變得不那么容易。”

不，他不會。“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他告訴她，“但我不會接受。”

憤怒在她的眼中一閃而過，他不確定，但他認為他察覺到了一絲受傷，“你不想要我的幫助？好吧。但我的曲奇比——”

“艾瑪，我以為我讓你在——”

“你能留下來幫我們做餅干嗎？”艾瑪問，她從利維身邊溜了過去，“求你了？拜托了？”

“克萊爾必須走了。”

“我可能可以再待幾分鐘。”她看著艾瑪說，“如果你爸爸不介意的話。”

“哦，求你了，爸爸，求你了！”艾瑪抓住克萊爾的手，開始跳來跳去，“她能留下來幫忙嗎？”

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利維點了點頭。艾瑪高興地歡呼起來，把克萊爾拉進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