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的最后一個清晨,陽光像融化的蜂蜜,順著教室窗欞流淌進來,在第三組第二排的課桌上,為那道畢業生刻的“加油”舊痕鍍上金邊。林小滿握著周延送的鋼筆,筆尖懸在志愿表上方,墨水滴在“美術學院”的“美”字偏旁,暈出個極小的雛菊形狀——和他速寫本里所有關于她的插畫,有著一模一樣的鋸齒邊緣。
“小滿。”周延的聲音混著走廊傳來的畢業歌,輕輕落在她肩頭上。他的校服左胸口袋別著那枚銀杏葉胸針,此刻正隨著呼吸微微顫動,露出底下隱約可見的紅痕——那道從第一章就存在的印記,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光,像段被時光摩挲得發亮的秘密。
志愿表的“備注”欄,周延用極細的鋼筆字寫著:“想和你去同一座城市,畫同一棵梧桐樹。”字跡旁邊畫著個小笑臉,眼睛是兩枚重疊的圓圈,像操場風里的汽水環,更像去年深秋,他錯塞進她書包的生日賀卡上的圖案。
教室后排傳來撕課本的嘩啦聲,陳雨薇舉著手機沖他們比耶,鏡頭里映出周延正在往她鉛筆盒里塞東西——是片新采的銀杏葉,葉脈間用銀線繡著“2024.6.8”,正是高考首日的日期。而在葉片背面,用速寫筆勾著個男生趴在課桌上的側臉,視線牢牢鎖在斜前方女生的發梢上。
“周延,你的志愿……”林小滿的話被他突然的動作打斷,他掏出隨身攜帶的速寫本,翻到最后一頁——那里貼著張拼貼畫,由三十七張便簽紙拼成:有課桌縫的快遞單殘片、共傘角的水痕印記、初雪夜的未接來電記錄,還有今早她低頭填志愿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翼陰影。
“其實從遇見你那天起,我的志愿就寫好了。”他的指尖劃過拼貼畫中央,那里是用晨光文具店的糖炒栗子紙袋剪的小雛菊,“每個細節都是坐標,最終都會指向同一個終點——你在的地方。”
高考鈴在遠處響起時,周延忽然翻開自己的志愿表,“聯系電話”欄寫著她的號碼,備注欄畫著把傾斜的傘,傘下兩個交疊的影子,和第五章共傘角的速寫分毫不差。而在“家庭地址”欄,他悄悄填了她常去的晨光文具店地址——那個從第一章就埋下的、關于他默默觀察的伏筆。
“該進考場了。”林小滿站起身,校服口袋里的小熊掛墜碰到周延送的鐵盒,發出細碎的響。她看見他手腕內側的紅痕在陽光下格外清晰,忽然想起去年深秋巷口,他和陳雨桐分享糖炒栗子時,紙袋上暈開的油漬句號——原來所有的誤會,都是時光寫給相愛的人的、帶密碼的情書。
考場外的梧桐樹下,周延忽然拉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混著鋼筆帽的金屬涼,像冰鎮汽水在炎夏帶來的慰藉。“等考完試——”他的耳尖紅得比教學樓頂的紅旗還要鮮艷,“我想帶你去看我畫了一整年的速寫展,每幅畫的角落,都藏著你的名字。”
預備鈴在校園里回蕩,兩人的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長,在地面投下交疊的弧線。林小滿摸著志愿表上暈開的雛菊墨痕,忽然明白,有些未來不必精確計算,就像速寫本里的未干墨痕,看似模糊,卻藏著最真實的心跳。而周延手腕上的紅痕、鋼筆帽的星軌、速寫本的末頁,終將在某個晴日,成為青春最動人的注腳——那些曾被小心收藏的細節,早已在時光里,把“喜歡”寫成了無需落款的、最美麗的詩篇。
當監考老師的腳步聲在走廊響起,周延忽然把速寫本塞給她,末頁空白處用剛勁的筆觸寫著:“你是我所有未完成畫作的終點,也是所有開始的晨光。”墨跡未干,卻在她掌心烙下永恒的溫度。而她知道,無論高考答案如何,無論志愿表指向何方,那些藏在課桌縫、操場風、初雪夜的秘密,早已讓他們的青春,成為彼此生命里,最完美的、未干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