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雨夜傘·半側濕
- 三十七次初遇
- 羅布坨坨
- 1549字
- 2025-04-26 07:10:15
初春的雨說來就來,放學鈴響時,鉛灰色的云正把教學樓壓得喘不過氣。林小滿望著走廊外翻涌的雨幕,忽然想起去年深秋的共傘,那時的傘骨還纏著薄荷綠絲帶,而現在,她攥著的是把新買的白傘,傘面繡著極小的雛菊,花瓣邊緣的鋸齒紋,和周延速寫本里的筆觸分毫不差。
“一起走?”周延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她轉身時,看見他校服領口沾著片櫻花花瓣——是今天美術課畫水彩時蹭到的,粉色的碎屑落在藍白布料上,像他畫里那些藏在細節中的秘密。
傘撐開的瞬間,雨珠砸在傘面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林小滿習慣性地把傘傾向他那邊,卻發現周延同時在往她這邊傾斜,傘骨在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別這樣。”他忽然開口,指尖觸到她握傘的手,掌心的溫度混著雨水的涼,像融化的薄荷糖在舌尖綻開。
積水在走廊地磚上漫成鏡面,映出兩人重疊的倒影。林小滿看見周延的半邊肩膀很快被雨水浸透,校服布料緊貼著肩胛骨,顯出道淺紅的劃痕——和第十五章天臺風箏墜落時,他替她擋住圍欄的擦傷,有著相同的走向。而她自己的半邊身子,卻被傘面妥帖地護住,連帆布包上的小熊掛墜都沒沾到半點水。
“你看。”周延忽然低頭,用指尖在傘面的積水上畫了朵小雛菊,雨水順著花瓣紋路滑落,在傘骨處聚成顆晶瑩的水珠。“這次換我傾斜。”他的聲音輕得像雨絲,耳尖卻紅得比傘面繡著的朱砂花蕊還要鮮艷,“上次你把傘給我,這次我想把你裝進我的晴天里。”
雨幕中傳來遠處的雷聲,教學樓的路燈在積水里投下搖晃的光斑。林小滿忽然想起上周在他速寫本里看見的畫:暴雨中的傘下,兩個交疊的影子,女生半邊身子濕透,男生的手悄悄覆在她握傘的手背上。此刻的場景,正和那幅畫分毫不差,連傘面雛菊的朝向,都對著她的側臉。
“周延,你的速寫本……”她的話被雨聲打斷,周延卻從書包里掏出個防水袋,里面裝著他視若珍寶的速寫本——封面上貼著她送的銀杏葉書簽,葉片邊緣的鋸齒,和傘面雛菊的花瓣,有著相同的頻率。“我怕你擔心。”他說得坦然,卻在低頭時,讓櫻花花瓣遮住了發紅的眼角。
兩人在公交站臺等車時,雨幕忽然變得透明。周延的校服半邊濕透,卻堅持把防水袋墊在她坐著的長椅上。她看見他指尖在膝蓋上無意識地畫圈,軌跡正是傘面雛菊的花心,而在他手腕內側,那道從第一章就存在的紅痕,此刻被雨水泡得發亮,像條即將羽化的蝶蛹。
“其實,每次共傘我都算過角度。”周延忽然開口,聲音混著公交車的報站聲,“你的肩寬三十七厘米,傘面弧度需要傾斜十五度,才能讓雨水剛好落在我這邊。”他掏出手機,相冊里存著無數張傘的素描,每張都標著精確的角度,卻在“2024.3.12”那張里,只寫著:“傾斜十五度,是我離你最近的距離。”
公交車的燈光刺破雨幕時,林小滿發現周延的書包側兜露出半截信箋——是第十二章那封未拆封的深秋信,此刻被雨水洇濕了邊角,卻依然被他小心地護在防水袋外。她忽然明白,有些傾斜不是犧牲,而是雙向的靠近,就像這把繡著雛菊的白傘,傘骨兩邊的雨水,終將在某個晴天,蒸發成天空中相同的云。
雨在下整夜,而傘下的十五度傾斜,讓兩顆心在潮濕的春夜里,找到了最溫暖的角度。林小滿摸著傘面的雛菊,忽然想起周延畫里那些永不褪色的線條——原來所有的“計算”,都是藏在細節里的溫柔,所有的“半側濕”,都是青春里最動人的留白。
當公交車碾過水洼,濺起的水花打在傘面上時,她忽然聽見周延輕聲說:“其實,我畫過三十七種共傘的場景,只有這一種,讓我敢握住你的手。”雨聲掩蓋了后半句,但他指尖在她掌心輕輕畫的圈,卻比任何誓言都更清晰——那是個未封口的圓,等著她用余生去填滿。
而這把半側濕的雨傘,終將在某個晴日被收起,但傘面上的雛菊、掌心的溫度、速寫本里的角度,卻成了春雨里,藏在傘骨間的、最清澈的告白。就像周延畫里的側臉,那些曾被雨水模糊的線條,終將在時光的晾曬下,顯形為最完整的、關于愛的方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