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和醫院事件過去三天后，西門一一的公寓門鈴在凌晨兩點突然響起。

她從貓眼看到鬼裴站在門外，淺金色羊毛卷凌亂地支棱著，眼睛下方掛著濃重的黑眼圈。他穿著那件熟悉的深藍色襯衫，只是皺得不成樣子，袖口還沾著可疑的紅色污漬——葡萄酒，或者血。

西門一一拉開門，還沒說話，鬼裴就踉蹌著撲了進來。他身上散發著濃重的酒精味，但不是葡萄酒的醇香，而是廉價威士忌的刺鼻氣息。

“小鬼？“西門一一扶住他搖晃的身體，“你喝酒了？“

鬼裴抬頭，眼神渙散，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姐姐...我來找你了...“他的聲音飄忽不定，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們說...說我配不上你...說我...有病...“

西門一一心頭一緊。她認識這種狀態——躁狂發作。班懿泗發給她的關于雙相情感障礙的資料里詳細描述過這種癥狀：情緒異常高漲、語速飛快、睡眠減少、行為沖動...

“先進來。“她半拖半抱地把鬼裴弄到沙發上，轉身去廚房倒水。回來時發現鬼裴正盯著她的書架看，眼神狂熱。

“《葡萄酒化學》...《感官分析學》...“鬼裴飛快地念出書名，手指神經質地敲打著沙發扶手，“我都讀過...法語原版更好...Alain Ducasse送我的那本...被我媽燒了...“他突然轉向西門一一，“你知道為什么我喜歡葡萄酒嗎？因為它可預測...葡萄品種、產地、年份...所有變量都可控...不像人...人太復雜了...“

西門一一蹲下身，與他平視：“小鬼，你上次吃藥是什么時候？“

鬼裴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開始游移：“...三天前？不，四天...我媽把我的藥藏起來了...她說我沒病...說我是裝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突然抓住西門一一的手，“別送我回去...求你了...她會把我鎖在廁所里...像小時候一樣...“

西門一一胸口一陣刺痛。她輕輕撫摸著鬼裴的羊毛卷，發現他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今晚你就睡這里。我去給你找件睡衣。“

當她從臥室拿著換洗衣物回來時，鬼裴已經蜷縮成一團在沙發上睡著了，像個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西門一一輕嘆一聲，給他蓋了條寶寶絨毯子，然后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守了一夜。

*

清晨五點半，鬼裴突然驚醒，發出一聲壓抑的嗚咽。西門一一立刻打開落地燈，看到他滿頭大汗地坐起身，眼神驚恐而迷茫。

“這是...哪里？“他的聲音嘶啞干澀。

“我家。“西門一一遞給他一杯熱水，“你昨晚自己找過來的，記得嗎？“

鬼裴接過水杯的手微微發抖，喝了一大口后搖搖頭：“只記得片段...我是不是...又發作了？“

西門一一觀察著他的狀態——眼神清晰了許多，語速也正常了，看來躁狂期已經過去。“你媽媽把你的藥藏起來了？“

鬼裴的肩膀垮了下來：“...嗯。她上周突然來我家，說我的病是假的，是我想逃避責任的借口...“他苦笑著摸了摸左手腕上的疤痕，“好像我會用這種方式博同情似的。“

西門一一在他身邊坐下：“今天周三，你不是休息嗎？我陪你去醫院重新開藥。“

鬼裴猛地抬頭：“不用了！我...我自己能處理...“

“小鬼，“西門一一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看著自己，“昨晚是誰說'姐姐救我'的？“

鬼裴的臉刷地紅了：“我...我真這么說了？“

“比這還肉麻。“西門一一壞笑著撒謊，“你說你想睡我，還說要給我當一輩子的侍酒師呢。“

鬼裴把臉埋進手掌里，耳尖紅得能滴血：“...我發病時說的話不能當真...“

“我不管。“西門一一站起身，“去洗澡換衣服，一小時后出發。對了，“她指向客廳角落的行李箱，“你奶奶在我這兒。昨晚你發作時一直嚷著要保護她，我就讓司機去接她了，現在在客房睡覺。“

鬼裴的眼睛瞬間濕潤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謝謝，卻發不出聲音。最后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抓起睡衣走向浴室。

西門一一目送他離開，然后拿出手機查看日程表——今天原本有個與父親的午餐會，討論明家的事。她毫不猶豫地發了條微信。

別叫我一一：「今天有事，改期。」

西門小老頭：「什么事比家族生意還重要？」父親那邊幾乎是秒回。

西門一一看了眼緊閉的浴室門，回復：

別叫我一一：「拯救一個天才。」

西門小老頭：「……」

…

…

上午九點，他們來到BJ安定醫院。鬼裴顯然對這里很熟悉，輕車熟路地帶西門一一穿過迷宮般的走廊，來到精神科門診。

“杜醫生。“他輕聲招呼一位中年女醫生，“我又來了。“

杜醫生推了推眼鏡，目光從鬼裴移到西門一一身上，帶著探究：“這位是？“

“我朋友。“鬼裴簡短地說，“西門一一。“

杜醫生的眉毛幾乎要飛到發際線里去了：“西門？西門集團的...？“

“嗯。“西門一一打斷她，“鬼裴的藥被他母親藏起來了，需要重新開。“

…

接下來的半小時里，杜醫生詳細詢問了鬼裴近期的癥狀、睡眠和情緒波動情況。西門一一安靜地旁聽，記下了那些拗口的藥名：碳酸鋰、丙戊酸鈉、喹硫平...

“最近有自傷念頭嗎？“杜醫生突然問。

鬼裴的手指無意識地摸向左手腕的疤痕：“...偶爾。但不會實施。“他看了一眼西門一一，“現在...有理由好好活著了。“

杜醫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西門一一，若有所思。最后她開了處方，嚴肅地說：“按時吃藥，兩周后復診。你的雙相障礙屬于輕到中度，規律治療完全可以控制。“她頓了頓，“還有，遠離讓你情緒波動過大的人和環境。“

走出診室，鬼裴長舒一口氣：“...她最后那句話是說給你聽的。“

西門一一挑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和我這樣的人走太近，對你沒好處。“鬼裴盯著自己的鞋尖，“杜醫生認識我媽，她知道...方家的人都有毒。“

西門一一突然伸手彈了下他的額頭：“小鬼，姐姐我百毒不侵。“

拿完藥已是中午。西門一一提議去吃飯，鬼裴卻搖搖頭：“能...能先去個地方嗎？“

…

二十分鐘后，他們站在HD區一家名為“Emboscada por todos lados“的小書店門前。店面不大，裝修卻很溫馨，櫥窗里陳列著各種小眾書籍和手工藝品。

“我每周三都會來這里。“鬼裴輕聲解釋，“店主是我朋友，給我專門留了個角落看書。“

推開店門，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一個扎著臟辮的女孩從書架后探出頭：“裴裴！咦？這位是...？“

“西門一一。“西門一一主動自我介紹，“鬼裴的...“

“朋友。“鬼裴迅速接話，耳尖微紅。

臟辮女孩——名牌上寫著“倪予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裴裴第一次帶朋友來呢。“她指向書店最里面的角落，“老位置給你留著，今天剛進了幾本葡萄酒相關的原版書。“

那個角落確實像是為鬼裴量身定制的——一張小圓桌，一把舒適的扶手椅，旁邊是整面墻的葡萄酒和美食類書籍。桌上甚至放著一個刻著“P.G“（鬼裴名字拼音首字母）的銅質書簽。

“你在這有專屬座位？“西門一一驚訝地問。

鬼裴有些不好意思：“...我幫倪予嘉整理過外文書目，作為交換，她讓我免費在這里看書。“

西門一一環顧四周，發現這個角落視野極佳——既能透過櫥窗看到外面的行人，又不會被店內其他顧客打擾。典型的阿斯伯格患者偏好：觀察他人但不被觀察。

“坐吧。“鬼裴指了指扶手椅，自己則盤腿坐在地毯上，“我去拿幾本書給你看。“

西門一一好奇地觀察著鬼裴在這個環境中的變化——在酒吧里他是專業冷靜的侍酒師，在醫院里他是緊張不安的患者，而在這里，他放松得像回到了自己的領地。他熟練地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動作輕盈得像在演奏某種樂器。

“《阿斯伯格綜合征完全指南》？“西門一一接過他遞來的書，挑眉，“這是要給我補課？“

鬼裴盤腿坐在她腳邊的地毯上，仰頭看著她，眼神清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腦子里在想什么嗎？這本書是最好的解釋。“

…

…

接下來的兩小時，西門一一沉浸在心理學書籍中，而鬼裴則安靜地翻閱一本法文葡萄酒年鑒。偶爾西門一一遇到不理解的概念，鬼裴就會放下自己的書，用簡單易懂的方式解釋給她聽。

“所以...你的超強味覺記憶真的和阿斯伯格有關？“西門一一合上書問道。

鬼裴點點頭：“感官敏感是常見癥狀。我能嘗出葡萄酒中最微量的礦物質，也能聞出一個人三天前用過什么洗發水。“他苦笑一下，“聽起來很酷，但實際上...過載的感官信息讓人崩潰。小時候我經常因為衣服標簽的觸感或食堂的噪音而大哭大鬧。“

西門一一想起他擦杯子時那種近乎偏執的專注，突然明白了那可能是一種自我安撫的方式。“那這個呢？“她輕輕碰了碰他左手腕的疤痕。

鬼裴的眼神暗了下來：“...感官過載加上情緒失調，有時候自傷是唯一能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方法。“他迅速補充道，“那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有藥物和認知行為療法...“

西門一一突然俯身向前，幾乎要碰到他的鼻尖：“小鬼，以后你有任何不舒服，第一個打電話給我，明白嗎？“

鬼裴屏住呼吸，琥珀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因為...“西門一一故意拖長音調，然后壞笑著戳了戳他的額頭，“姐姐我喜歡看你手足無措的樣子。“

鬼裴的臉瞬間漲紅，慌亂地站起身：“我...我去看看倪予嘉有沒有新到的畫冊！“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西門一一忍不住笑出聲。但笑容很快褪去，她低頭看向那本《阿斯伯格綜合征完全指南》，翻到標記著“情緒調節障礙“的那一頁，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

傍晚時分，他們離開書店，鬼裴的情緒明顯穩定了許多。回程的地鐵上，他突然說：“我每周三上午都會去書店，下午去奶奶家幫她整理家務...如果你...如果你想找我，可以來這兩個地方。“

西門一一挑眉：“這是在給姐姐發通行證？“

鬼裴低頭玩著襯衫紐扣：“...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畢竟...你是我現在唯一能...“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幾乎聽不見。

西門一一心頭一軟，伸手揉了揉他的羊毛卷：“知道了，小鬼。“

…

…

當晚，西門一一送鬼裴和奶奶回家后，接到了父親的電話。她猶豫了幾秒才接起來：“爸。“

“一一，“出乎意料，西門文愎的聲音異常平靜，“我們需要談談。“

“如果是關于鬼裴的事，那沒什么好談的。“

“不是。“西門文愎頓了頓，“是關于方氏地產的。明天上午十點，我辦公室。一個人來。“

掛斷電話，西門一一眉頭緊鎖。父親突然轉變態度，肯定有什么隱情。她給班懿泗發了條微信。

別叫我一一：【幫我查查方氏地產和西門集團有什么歷史糾葛。】

*

第二天上午，西門一一準時出現在父親辦公室。西門文愎正在看文件，見她進來，示意她坐下。

“你知道我為什么反對你和那個男孩來往嗎？“西門文愎開門見山。

“因為他有精神病史？因為他是侍酒師？“西門一一冷笑，“還是因為他家不夠有錢？“

西門文愎搖搖頭：“因為他是方喜迪的兒子。“他從抽屜里取出一個文件夾，“二十五年前，方喜迪和我有過一段...不愉快的關系。“

西門一一瞪大眼睛：“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樣。“西門文愎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當時我剛創業，急需資金。方喜迪代表方家來談投資，條件是...要我娶她。“

西門一一倒吸一口冷氣。

“我拒絕了，因為那時已經認識你媽媽。“西門文愎繼續道，“方喜迪惱羞成怒，動用家族關系幾乎讓我破產。最后還是你外公出面才擺平。“他打開文件夾，里面是幾張泛黃的照片和文件，“方喜迪后來很快嫁給了那個法國酒商，但婚姻只維持了幾年。據說她精神就是從那時開始出問題的。“

西門一一翻看著那些資料，心頭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所以父親反對她和鬼裴來往，不只是因為偏見，還因為一段陳年恩怨...

“一一，“西門文愎罕見地放軟了語氣，“我不是要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方家的人...有毒。那個男孩可能無辜，但他身上流著方喜迪的血。我怕你受傷。“

西門一一抬頭看著父親眼角的皺紋，突然意識到這個一向強勢的男人也有軟肋——她。“爸，“她輕聲說，“鬼裴和他母親不一樣。他...很特別。“

西門文愎長嘆一聲：“...隨你吧。但答應我一件事——保護好自己。如果發現任何不對勁，立刻抽身。“

…

離開父親辦公室，西門一一的心情異常沉重。她想起鬼裴提到母親時那種恐懼的眼神，還有手腕上的疤痕...方喜迪確實有毒，但鬼裴不是她。

…

…

當晚，西門一一再次來到“Au pied du mont Fuji“。酒吧剛開門，客人還不多。鬼裴站在吧臺后整理酒杯，看到她進來時明顯愣了一下。

“今天不是周三。“他小聲說，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

西門一一坐上高腳凳：“姐姐想喝酒了不行嗎？“

鬼裴抿嘴笑了：“想喝什么？“

“今天不喝酒。“西門一一從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給你帶了個禮物。“

鬼裴警惕地看著盒子：“...又是袖扣？“

“打開看看。“

鬼裴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個造型簡約的銀色手環。他困惑地看向西門一一。

“醫療警報手環。“西門一一解釋道，“內側刻著你的診斷信息和緊急聯系人...就是我。“

鬼裴的手微微發抖：“這...太貴重了...“

“貴重的是你，小鬼。“西門一一拿出手環，親自給他戴上，“答應我，任何時候不舒服都按上面的按鈕，我會立刻收到定位。“

鬼裴低頭看著手腕上的銀環，剛好遮住了那道疤痕。他的眼眶微微發紅：“...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西門一一沒有回答，而是突然湊近，在他耳邊輕聲說：“今晚下班別走，姐姐教你玩個好玩的。“

鬼裴的耳尖瞬間紅透：“什...什么？“

西門一一大笑著退回安全距離：“想什么呢？我是說教你玩德州撲克！“她眨眨眼，“除非...你期待的是別的？“

鬼裴手忙腳亂地打翻了一個酒杯，引來同事的側目。西門一一滿意地看著他慌亂的樣子，心想：這下真的陷進去了，西門一一。

*

當晚酒吧打烊后，他們真的玩起了德州撲克。西門一一驚訝地發現鬼裴學得極快，三局后就掌握了基本策略。

“這不公平！“西門一一輸掉第五局后抱怨，“你的阿斯伯格超能力呢？說好的社交障礙呢？“

鬼裴得意地洗著牌：“撲克不是社交，是數學和概率。“他狡黠地笑了，“而且我能從你的微表情判斷牌力...你拿到好牌時右眼會微微瞇一下。“

西門一一愣住了——這是第一次看到鬼裴流露出這種自信甚至有些小驕傲的神情。在吧臺柔和的燈光下，他淺金色的羊毛卷泛著溫暖的光澤，琥珀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子。

“小鬼，“西門一一輕聲說，“你笑起來好可愛呀。“

鬼裴的笑容僵住了，隨即整張臉都紅了起來。他慌亂地收起撲克牌：“很...很晚了，我該回家了...“

西門一一按住他的手：“今晚別回去了。“看到鬼裴驚恐的表情，她壞笑著補充，“我是說，去我那兒。你奶奶不是去親戚家了嗎？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鬼裴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點頭：“...好。“

…

…

回公寓的路上，鬼裴安靜地坐在副駕駛，時不時偷瞄西門一一一眼。等紅燈時，西門一一突然問：“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叫你小鬼嗎？“

“...因為我比你小三歲？“

“不是。“西門一一轉頭看他，“因為你就是小鬼呀。“

“其實是因為第一次見面時，你讓我想起《小鬼當家》里的那個小男孩——看起來弱小無助，實際上聰明又堅強。“

鬼裴的眼睛在夜色中閃閃發亮：“...那是我第一次被人這么形容。“

西門一一伸手揉了揉他的羊毛卷：“以后會有更多第一次的，小鬼。“

…

…

當晚，鬼裴再次睡在客廳沙發上。半夜西門一一起床喝水時，發現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望著BJ的夜景出神。

“睡不著？“西門一一輕聲問。

鬼裴微微一顫，轉過身來。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單薄：“...嗯。在想一些事。“

西門一一走到他身邊，兩人肩并肩望著窗外的城市燈火。“在想什么？“她問。

鬼裴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聲說：“在想...如果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西門一一心頭一熱，正想回應，鬼裴卻突然轉身面對她，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西門一一，我想請你喝一杯酒。“

“現在？“

“現在。“鬼裴走向廚房，“我下午偷偷放在你冰箱里的。“

他從冰箱里取出一瓶沒有任何標簽的深色玻璃瓶，倒了兩小杯琥珀色的液體。遞給西門一一的那杯在月光下泛著金色的微光。

“這是...？“西門一一接過酒杯。

“我自制的加強型麝香葡萄酒。“鬼裴的聲音有些顫抖，“用阿爾薩斯的麝香葡萄，加入少量白蘭地中止發酵...只做了這一瓶。“

西門一一嘗了一口，甜而不膩的果香立刻在口腔中綻放，隨后是蜂蜜和杏仁的復雜風味，最后以一絲恰到好處的酸度收尾。“哇！太好喝了！“她由衷贊嘆，“這酒有名字嗎？“

鬼裴低頭看著自己的酒杯：“...黑天鵝。“

西門一一愣住了。

“我...我聽酒吧客人這么叫你。“鬼裴的臉在月光下泛著紅暈，“因為你看似優雅，實際上...很兇悍。“

西門一一忍不住笑出聲：“所以這是專門為我釀的酒？“

鬼裴點點頭，突然抬頭直視她的眼睛：“西門一一，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幫我，不是因為你是西門家的大小姐...就是喜歡你。“

…

月光下，他的眼睛像是盛滿了整個星空的星光，純凈得不含一絲雜質。西門一一感到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幾乎要沖破肋骨的束縛。

“小鬼...“她輕聲喚道，向前邁了一步。

鬼裴也向前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他緩緩低頭，唇幾乎要碰上她的...

就在這時，西門一一的手機突然響起，刺耳的鈴聲打破了這一刻的魔力。她懊惱地看了一眼屏幕——父親。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爸？這么晚了...“

“一一，“西門文愎的聲音異常嚴肅，“立刻打開電視，財經頻道。“

西門一一困惑地拿起遙控器。電視屏幕亮起，畫面上是方氏地產的新聞發布會。方喜迪穿著一身得體的套裝，正在接受采訪：

“...關于西門集團近期對我兒子鬼裴的騷擾行為，方氏地產表示強烈譴責。作為一個有精神病史的年輕人，鬼裴需要的是關愛而非歧視...“

西門一一和鬼裴同時僵住了。

“...考慮到西門集團高管的這種行為，方氏地產決定終止與西門集團在西城區開發項目上的所有合作...“

畫面切換到西門集團總部外，記者正在采訪于瑞：“...西門集團從未歧視過任何精神疾病患者，相反，我們一直支持相關公益事業。至于鬼裴先生，他只是西門小姐一時興起尋找的獵物...“

“啪！“西門一一關掉電視，臉色鐵青。鬼裴則面無血色地后退幾步，像是被人當胸打了一拳。

“小鬼，聽我解釋...“西門一一急忙上前。

鬼裴搖搖頭，眼神空洞：“...我早該想到的。對你來說，我只是個有趣的...獵物。“他抓起外套沖向門口，“對不起，打擾了...“

“鬼裴！站住！“西門一一追上去，但門已經重重關上。她憤怒地撥通父親的電話：“爸！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一，“西門文愎的聲音異常冷靜，“方喜迪在利用那個男孩打擊西門集團。西城區項目價值三十億，她一直想分一杯羹...“

“所以你就讓于瑞在媒體上那樣說鬼裴？“西門一一幾乎是在咆哮。

“不是我授意的。“西門文愎嘆了口氣，“但事已至此，你必須看清現實——那個男孩注定是方家的一顆棋子。“

西門一一掛斷電話，無力地滑坐在地上。茶幾上，兩杯“黑天鵝“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像是一場未完成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