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典禮前一天，溫晴站在廣播站中央，環(huán)顧這個裝滿回憶的小房間。

三年了。從高一剛?cè)雽W(xué)時的懵懂新生，到如今的廣播站站長；從那個只會播放流行歌曲的女孩，到能夠獨立制作專題節(jié)目的準(zhǔn)大學(xué)生。這里見證了她的成長，也見證了她和沈墨故事的開始。

“真的要走了啊。“她輕聲自語，手指撫過略顯老舊的調(diào)音臺。

明天之后，她將飛往英國，開始曼徹斯特大學(xué)傳媒系的四年學(xué)習(xí)。而沈墨，將以保送生的身份進入中央音樂學(xué)院作曲系。一張機票，一紙錄取通知書，兩條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

溫晴深吸一口氣，開始整理個人物品。CD架上的唱片，抽屜里的筆記，墻上的工作日程...每一樣?xùn)|西都帶著回憶的重量。

當(dāng)她搬開角落的柜子時，一個黑色小盒子滾了出來。溫晴彎腰撿起——是沈墨的助聽器充電盒，那個曾經(jīng)揭開他最大秘密的小物件。盒子上貼著一張便簽，字跡已經(jīng)有些褪色：「備用。別告訴溫晴。——沈墨」

溫晴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那時的沈墨還是個渾身是刺的孤僻少年，而現(xiàn)在...她的思緒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喂，媽？“

“晴晴，你還在學(xué)校？“母親的聲音透著擔(dān)憂，“明天一早的飛機，行李都收拾好了嗎？“

“差不多了。我再整理一下廣播站的資料就走。“

“別太晚回來。“母親頓了頓，“沈墨...來家里找過你。“

溫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說什么了？“

“什么都沒說。聽說你不在，放下一個盒子就走了。“

掛斷電話，溫晴立刻收拾好東西，鎖好廣播站的門。夕陽西下，校園里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她快步走向校門，卻在經(jīng)過音樂教室時停下了腳步。

門虛掩著，里面?zhèn)鞒鍪煜さ匿撉俾暋恰堵犚娔愕穆曇簟罚蚰珵樗龑懙哪鞘浊印５裉炻犉饋碛行┎煌油暾?..豐富。

溫晴輕輕推開門。沈墨背對著門口坐在鋼琴前，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舞動。夕陽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為他鍍上一層金邊。他左耳的銀色音符耳釘閃閃發(fā)光，像是某種神秘的信號。

曲子進入高潮部分，溫晴屏住呼吸。這是全新的段落，她從未聽過的部分——激昂、堅定，充滿希望的力量。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余音在空氣中緩緩消散。沈墨的手停在琴鍵上，沒有回頭。

“我知道你在那里。“他輕聲說。

溫晴走進教室，腳步聲在空蕩的房間里回響：“你怎么知道是我？“

沈墨轉(zhuǎn)過身，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你的腳步聲，你的呼吸頻率，還有...“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里的感覺。“

溫晴走到鋼琴旁，發(fā)現(xiàn)琴蓋上放著一個精致的禮盒：“這是...給我準(zhǔn)備的？“

沈墨點點頭：“畢業(yè)禮物。本來想今晚去你家給你的。“

溫晴小心地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本手工裝訂的樂譜集，封面上燙金的字寫著《聽見你的聲音——致溫晴》。翻開第一頁，是沈墨工整的字跡：

「這些旋律都是為你而作。無論相隔多遠，它們都會代替我，在你耳邊訴說愛意。」

溫晴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她翻看著那些樂譜，每一首都有日期標(biāo)注，從他們相識的第一天起，直到昨天。最后一頁是一首全新的曲子，標(biāo)題是《跨越海洋的擁抱》。

“這首...“她的聲音哽咽了。

“給你的送別禮物。“沈墨輕聲說，“昨晚寫完的。“

溫晴再也控制不住，撲進沈墨懷里。他身上的松木香混合著鋼琴室特有的木質(zhì)氣息，熟悉得讓人心痛。

“我不要走...“她把臉埋在沈墨肩頭，聲音悶悶的。

沈墨的手輕輕撫過她的長發(fā)：“別說傻話。這是你夢寐以求的機會。“

“但它來得不是時候！“溫晴抬起頭，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們好不容易才...現(xiàn)在卻要分開四年...“

沈墨用拇指擦去她的淚水：“四年很快的。寒暑假你回來，我們還能見面。“

“那平時呢？時差、課業(yè)、距離...“

“我們會想辦法。“沈墨捧起她的臉，“記得嗎？我答應(yīng)過等你。這個承諾永遠不會變。“

溫晴看著沈墨堅定的眼神，突然意識到這個曾經(jīng)封閉自我的男孩，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能夠勇敢面對分離的男人。而她，也應(yīng)該同樣勇敢。

“我有個禮物要給你。“她擦干眼淚，從包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沈墨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個精致的銀色書簽，形狀是一小段五線譜，上面刻著幾個音符。他疑惑地看向溫晴。

“這是《聽見你的聲音》開頭的旋律。“溫晴解釋道，“這樣你讀書的時候，就能'聽'到我啦。“

沈墨的喉結(jié)動了動，眼神柔軟得不可思議：“謝謝。我會每天都用。“

他們相視而笑，夕陽的余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融合在一起，像是無聲的誓言。

畢業(yè)典禮當(dāng)天，陽光明媚。

明德高中的操場上坐滿了畢業(yè)生和家長。溫晴作為學(xué)生代表之一，需要在臺上發(fā)言。她穿著藍色畢業(yè)禮服，手心里攥著演講稿，不停地看向觀眾席——沈墨坐在第三排，對她做了個鼓勵的手勢。

“下面請高三(7)班溫晴同學(xué)代表畢業(yè)生致辭。“

掌聲中，溫晴走上講臺。她深吸一口氣，展開演講稿，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不是她準(zhǔn)備的稿子，而是一封...情書？

「親愛的溫晴：

當(dāng)你讀到這封信時，我正坐在臺下，緊張得手心冒汗。就像一年前你在廣播里對我告白時一樣...」

溫晴猛地抬頭，看到沈墨已經(jīng)離開座位，正向講臺走來。全場一片嘩然，校長和老師們面面相覷，但沒有人阻止。

沈墨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左耳的銀色音符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他手里拿著一束向日葵，步伐堅定地走到溫晴身邊。

“這是...“溫晴的聲音顫抖著。

沈墨接過話筒，面向全校師生：“抱歉打斷典禮。但在溫晴同學(xué)發(fā)言前，我有幾句話想說。“

操場上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溫晴站在一旁，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膛。

“一年前的今天，“沈墨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整個校園，“溫晴在廣播里放了我的曲子，對我說了一些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話。今天，輪到我來說了。“

他轉(zhuǎn)向溫晴，黑眼睛里盛滿柔情：“溫晴，謝謝你聽見了我的聲音，即使在我最沉默的時候。謝謝你看見了我，即使在我最想隱藏的時候。謝謝你愛我，即使在我最不可愛的時候。“

觀眾席上傳來幾聲抽泣，不知是誰起的頭。

“明天你就要飛往英國，開始新的旅程。而我會在BJ，追逐我的音樂夢想。“沈墨繼續(xù)道，“距離很遠，時差很煩，但沒關(guān)系——“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單膝跪地（引起全場一陣驚呼），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對銀色耳環(huán)，形狀像小小的音符。

“這不是求婚，“沈墨的話引來一陣善意的笑聲，“而是一個承諾。無論相隔多遠，我的心永遠與你同頻共振。溫晴，你愿意戴著它們，在異國他鄉(xiāng)記得有個人一直在等你嗎？“

溫晴的眼淚徹底決堤。她點點頭，說不出話來，只能伸出顫抖的手讓沈墨為她戴上耳環(huán)。全場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

沈墨站起身，輕輕擦去她的淚水：“現(xiàn)在，你可以念你真正的演講稿了。“

他從西裝內(nèi)袋拿出另一張紙遞給她——這才是溫晴準(zhǔn)備的畢業(yè)致辭。在全校師生的注視下，他們交換了一個短暫的吻，然后溫晴轉(zhuǎn)向話筒，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fā)顫：

“尊敬的老師們，親愛的同學(xué)們...今天，我們即將告別明德高中，踏上各自的追夢之路...“

她的聲音漸漸穩(wěn)定，目光不時與身旁的沈墨交匯。每一次對視，都像是一次無聲的承諾，一個跨越千山萬水的約定。

致辭結(jié)束后，溫晴和沈墨手牽手走下舞臺。典禮繼續(xù)進行，但沒人記得后面發(fā)生了什么——所有人的話題都集中在這對勇敢表白的情侶身上。

“你早就計劃好了？“回座位的路上，溫晴小聲問沈墨。

他點點頭：“和你父母串通好的。演講稿是你媽媽調(diào)包的。“

溫晴瞪大了眼睛：“我爸媽也知道？“

“他們很支持。“沈墨微笑，“尤其是你媽媽，說年輕人就應(yīng)該勇敢表達愛。“

畢業(yè)典禮后是拍照時間。溫晴和沈墨被同學(xué)們團團圍住，要求一遍遍講述他們的愛情故事。林小雨甚至哭花了妝，抱著溫晴不撒手：“太浪漫了！你們一定要結(jié)婚！“

當(dāng)人群終于散去，溫晴和沈墨來到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廣播室外的走廊拐角。溫晴靠著墻，沈墨站在她面前，兩人十指相扣。

“還記得嗎？“溫晴笑著說，“那天你撞掉了我所有的書，還一臉'生人勿近'的表情。“

沈墨假裝思考：“有嗎？我記得明明是某個冒失鬼撞了我。“

他們笑作一團，然后陷入舒適的沉默。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進來，為這一刻鍍上金色的光暈。

“明天我就不去機場送你了。“沈墨突然說。

溫晴驚訝地看著他：“為什么？“

“因為我不想讓你記住我哭的樣子。“沈墨輕聲說，“昨晚的視頻通話就當(dāng)是我們的告別，好嗎？“

溫晴的眼眶又濕了，但她理解沈墨的決定。有些離別，確實不適合太多觀眾。

“好。“她點點頭，“那你答應(yīng)我，每天至少發(fā)一條消息，每周至少一次視頻通話。“

“我答應(yīng)你。“沈墨俯身，額頭抵著她的，“我會把每天發(fā)生的事都寫成曲子，等你回來時彈給你聽。“

“我也會記錄每一天。“溫晴說，“用聲音，用文字，用照片...這樣你就不會錯過我的生活。“

他們相視而笑，然后接吻，在這個充滿回憶的走廊上，在陽光的見證下。

第二天清晨，溫晴一家整裝待發(fā)。行李已經(jīng)提前托運，只剩下隨身的小包。當(dāng)出租車駛向機場時，溫晴不停地查看手機——沈墨從昨晚道別后就再沒發(fā)過消息。

“他可能不想讓你更難過。“母親安慰道。

溫晴點點頭，摸了摸耳朵上的銀色音符耳環(huán)——這是她今天特意戴上的。

機場大廳熙熙攘攘。辦理登機手續(xù)、托運行李、安檢...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溫晴像在夢游，直到廣播響起：“乘坐CA937航班前往倫敦的旅客，請到32號登機口登機。“

這是最后的召喚。溫晴深吸一口氣，跟著父母向登機口走去。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沈墨：「看窗外。」

溫晴猛地轉(zhuǎn)頭，透過機場巨大的落地窗，她看到停機坪上，一輛地勤車旁邊站著個熟悉的身影。距離太遠看不清臉，但那人手里舉著什么東西，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是一塊鏡子，正反射著陽光，一閃一閃的，像是某種信號。

摩斯電碼。溫晴突然明白了。她迅速在手機上搜索摩斯電碼對照表，跟著那閃爍的節(jié)奏解碼：

「I...L...O...V...E...Y...O...U...」

淚水模糊了視線，但溫晴仍然努力睜大眼睛，不愿錯過任何一個閃爍。她舉起手機，打開閃光燈，也用摩斯碼回應(yīng)：「I...L...O...V...E...Y...O...U...T...O...O...」

遠處的小人影似乎跳了起來，閃光變得更加急促歡快。溫晴又哭又笑，直到母親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該登機了，晴晴。“

飛機沖上云霄時，溫晴透過小窗戶看著逐漸變小的城市。她知道，在某個角落，有個人正仰望著同一片天空，想著同一個念頭——距離再遠，也阻隔不了真正相連的心。

一年后，曼徹斯特大學(xué)校園廣播站。

“大家好，這里是午間音樂節(jié)目《聽見你的聲音》，我是主持人溫晴。“溫晴對著麥克風(fēng)說，英語流利而自信，“今天有一首特別的曲子要送給大家，來自中國的新銳作曲家沈墨的最新作品——《跨越時差的愛》。“

她按下播放鍵，沈墨的鋼琴聲通過廣播傳遍整個校園。曲子開頭是他們在音樂教室初遇時的旋律，中間融入了英國民謠的元素，最后以兩人共同創(chuàng)作的一段和聲結(jié)束。

音樂結(jié)束后，溫晴微笑著說：“這首歌的作者讓我轉(zhuǎn)告各位：無論相隔多遠，真摯的感情總能找到傳達的方式。感謝收聽，我們下次再見。“

她摘下耳機，關(guān)閉設(shè)備，伸了個懶腰。廣播站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請問，這里是《聽見你的聲音》節(jié)目組嗎？“

溫晴猛地轉(zhuǎn)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墨站在那里，懷里抱著一大束向日葵，左耳的銀色音符耳釘閃閃發(fā)光。

“你...你怎么...“溫晴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出完整句子。

沈墨笑著走近：“曼徹斯特音樂學(xué)院交換生，為期一年。“他遞給她一封信，“錄取通知昨天到的，我立刻買了機票。“

溫晴顫抖著接過信，確實是曼徹斯特音樂學(xué)院的正式錄取函。沈墨，作曲系交換生，學(xué)期一年。

“一年...“她喃喃道。

“之后我還是要回BJ完成學(xué)業(yè)。“沈墨輕聲說，“但至少這一年，我們可以在同一個時區(qū)了。“

溫晴撲進他懷里，向日葵的花瓣撒了一地。沈墨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我聽見了你的聲音，即使隔著半個地球。“

窗外，曼徹斯特的陽光溫柔地灑落，為重逢鍍上金色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