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彼得突如其來的抱怨弄得一愣，佐恩隨即反應過來——這位殿下怕不是借著搜查的名義，來礦洞討酒取暖的吧？

不過總聽人說這位皇儲性格荒唐……現在來看好像真是這么回事。

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臉上堆起笑容：“殿下說得是！這鬼天氣確實凍人，屬下這就去準備熱酒和吃食！”

彼得當然看出對方轉瞬放松的情緒，立刻擺出一副欽差審查的樣子，雙手背在身后趾高氣揚：“就是，這才像話！”

礦洞的營房里，炭火熊熊燃燒，驅散了冬夜的寒意。彼得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安東尼和幾名親衛則站在他身后，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

佐恩親自端來一壺熱蜂蜜酒，又命人切了幾塊腌肉和黑面包，恭敬地擺在彼得面前。

“殿下，軍中簡陋，還望您別嫌棄。”

彼得大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即咂了咂嘴：“不錯……啊哈哈，比我城堡里那些寡淡的葡萄酒強多了！”

佐恩賠笑：“殿下喜歡就好。”

彼得又灌了幾口酒，臉上漸漸泛起紅暈，眼神也變得懶散起來，仿佛真的只是來討酒喝的紈绔子弟。

“佐恩啊，”他忽然開口，語氣隨意，“你在軍械局干了多久了？”

佐恩一愣，隨即答道：“回殿下，屬下在軍械局任職已有五年。”

“五年？”彼得挑眉，“那你知道這礦洞原本是誰的嗎？”

佐恩心頭一緊，但見彼得神色如常，便謹慎回答：“回殿下，這礦洞原屬緬希科夫家族，后來因……某些原因，被軍械局收回。”

“某些原因？”彼得冷笑一聲，“你倒是會說話。”

佐恩額頭滲出冷汗，正想解釋，彼得卻突然話鋒一轉：“算了，過去的事不提了。來，喝酒！”

他舉起酒杯，佐恩連忙跟上，兩人碰杯，氣氛似乎又輕松起來。

酒過三巡，彼得的臉更紅了，眼神也有些迷離。他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問道：“佐恩啊，你們軍械局的薪俸……發得及時嗎？“

佐恩一怔，沒想到皇儲會問這個。

他下意識瞥了眼身旁的副官，猶豫道：“這個……殿下，我們這些基層軍官，薪俸一般是能按時發放的。”

“哦？”彼得瞇起醉眼，“那我之前在冬宮聽說：因為財政吃緊，軍部上上下下都有拖欠薪俸的情況……那你們軍械局的經濟狀況還算不錯！我還打算近來去冬宮匯報情況時，把事情和陛下反應。”

說著，他還覺得火拱得還不太夠，又補充了一句，“大冷的天氣，小伙子們出來也都是為了混口飯吃——拖欠薪俸可真不像話！”

副官一聽再也忍不住了：“殿下！您可真是好人啊，知道體諒我們這些下屬……上頭何止是克扣薪俸，還——”

“閉嘴！這輪得到你們胡言亂語嗎？”佐恩厲聲喝止，但已經晚了。

營房里幾個士兵聞言，也忍不住低聲抱怨起來：“就是說，把我們這些火槍手從圣彼得堡調來，說這里好吃好喝，還有寒冷補貼；可現在呢，十天半個月也不見次葷腥，連說好的補貼也沒影。”

“殿下，上個月連火槍保養的錢，都要我們自己先墊著！”

“還有我還有我……前幾天暴風雪，營房塌了也是我們自己修；我這一雙手都是瘡，也得自己找修士治療——”

佐恩額頭滲出冷汗，猛地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太多。他急忙擠出笑容：“殿下，他們喝多了胡言亂語，您別在意。”

“當啷！”

彼得突然將酒杯摔在地上，瓷片飛濺。

幾乎同時，安東尼的佩劍已抵住佐恩咽喉，而埋伏在門外的近衛軍瞬間涌入，將營房內的守軍全部按倒在地。

“殿下？！”佐恩臉色慘白，還未反應過來，已被兩名壯漢反剪雙臂按倒在地。

彼得慢條斯理地擦掉嘴角酒漬，眼中的醉意早已消散無蹤。

他冷笑著并未回答，而是回身走向營房外：只見近衛軍的大劍齊出架起長矛，把營房內外包得水泄不通。

此時，守在外面的火槍手和士兵們聽到動靜，連忙驚慌失措地包圍上來。

可他們見著大大小小的軍官全被扣下，登時大眼瞪小眼不敢動了。

“殿下，您……您這玩笑可開大了……”

聽到身后聲音多了幾分諂媚，彼得笑嘻嘻地回轉過頭，一腳把他跌在地上的軍帽踹進火塘，合抱起手肘：

“哎呦，既然你覺得是玩笑，那就當我跟小伙子們玩了個打仗游戲吧！”

說完，他緩緩抬起右手打了個響指，“那就請你下令弟兄們放下武器，乖乖從我的地盤撤走吧？”

重重地咽下一口口水，佐恩迅速收起了諂媚……他終于放下了對這個“荒唐皇儲”的幻想：

可見打從一開始，對方直奔礦洞來，就是打算奪軍械局的資產！

“殿下，這玩笑可開大了。”

佐恩用力地扭動著身體，竭盡所能地在安東尼的劍下保持一點風度，“我得再次強調，索拉礦洞是軍械局的資產……換言之，這兒屬于軍部，您要我們放下武器撤離，伊萬諾維奇長官同意嗎？”

彼得用小指掏了掏耳朵，隨后哈哈大笑道：“那我還真想知道，是你們陸軍部的最高長官大，還是我這個皇儲大呢？”

說完這話，他從佐恩腰間拽出他的火槍，“本皇儲數到三，你還沒聽命的話，我就一槍送你回去見你們長官去！一！”

佐恩一抖，但他還是強硬地抬起頭來，死死回瞪著彼得。

“二！三！”

但他沒想到，彼得讀數居然這么快，當下就逼到了最后期限，壓根就沒給他考慮時間。

“好——好！殿下，我遵命！”

佐恩失聲大吼，生怕這位以“荒唐”盛名的皇儲真的扣下扳機。

這么近的距離，燧發槍的威力也足夠把他打得腦袋開花……就算圣母降臨，他也只剩上天堂這一條路了。

“放下武器！都放下，放下！”

得到佐恩的指示，同樣被鉗制的副官趕緊大叫大嚷……從剛才他就心驚肉跳上了，和忠不忠誠已經扯不上關系了，他才不想死在這個又冷又臟的礦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