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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找御史臺

“豁出去?”

南引枝神色微怔,

“我愚鈍,還請崔郎君不吝賜教。”

想了想,似乎覺得要人提點有些占便宜,她又補充道,

“但有能為崔郎君效力之處,也請崔郎君不必客氣。”

這也本是崔郎君想要的話語,只是如今應(yīng)下,倒顯得他這人唯利是圖。

他不是小人,他是君子。

且南引枝似乎愚不可及,崔敘倫并沒有收她為己所用的心思。

不過,話既然說到這兒,崔敘倫自然也會指點她:

“御史臺掌糾察官邪,肅正朝綱,南娘子或可一試。”

御史臺下設(shè)臺院,直接受理京畿案件。

金吾衛(wèi)雖掌瓊都治安,卻受御史臺“監(jiān)臨”。

崔敘倫猜想,南引枝或許會疑惑,為何要她去找御史臺遞狀。

但他沒想到南引枝先猶豫問道:

“莊子歸西縣管轄,不能去尋西縣縣令么?”

這個問題讓崔敘倫啞口無言。

他三歲識字,六歲能詩。

素日交往的人,大多憑借自己的心意。

雖大多遜色于他,但也屬常態(tài),也在他的算計之內(nèi)。

且他自詡待人寬容,遇上愚笨之人也不疾言厲色。

但這南娘子,乃他平生所見,能排進前三的蠢得掛相之人了。

他長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才道:

“南娘子,你莫要忘記,西縣縣令背后所仰仗之人是誰。

也要多想一想,主審謀反一案的人,又在朝中擔(dān)任、何要職。”

言盡于此,崔敘倫自認(rèn)為點清緣由。

往常他與旁人說話,也不需要點到這一步。

不過,他擔(dān)憂以南引枝的智商,所以才說得這么透徹。

眼下,他抬眼掃去,卻留意到,南引枝睜著一雙困惑的眼睛,迫切注視著他。

崔敘倫宛如嘴巴里塞了一把黃連。

他深吸一口氣想,或許他不應(yīng)該從西縣縣令的家世來切入話題。

而應(yīng)該同她說,西縣令廨不好干涉更高層級的衛(wèi)府。

這樣,南引枝就會明白,西縣縣衙不好管右金吾衛(wèi)的事。

但他后悔也來不及。

只能咽下這看似外表裹著糖衣,實則內(nèi)里發(fā)苦的黃連。

好在,他也不算啞巴。

崔敘倫長長舒出一口氣,手指沾上茶湯,在石桌上緩緩寫了一個字——“憲”。

結(jié)果,南引枝不僅面露迷茫,反倒連眉頭也蹙起了,一副不懂的模樣。

她簡直對時事毫不敏感。

崔敘倫吐血的心情都有了,仿佛掛著三條橫著的黑線。

似乎在說,你認(rèn)真的嗎?

謝天謝地,小寧替他解圍。

而清露想起之前搜集到的,關(guān)于南娘子的情報。

手掩著唇,小聲在崔敘倫耳畔,用氣音說“失憶”二字。

崔敘倫的神色才逐漸恢復(fù)正常。

而另一廂,小寧正和南引枝咬耳朵:

“朝中國舅的爵位封號,正是此字。”

“哦……”

南引枝恍然大悟,又用帕子擋住唇角,“自以為”低聲說:

“那位權(quán)傾朝野的國舅,爵位是憲國公嗎?”

小寧點點頭,南引枝面露了然之色。

清露看不過眼,默默別過頭。

崔敘倫右手緩緩揉著太陽穴。

這南娘子腦子不好,他應(yīng)當(dāng)懷有同情心,對她多上幾分耐心。

他給自己洗腦。

但架不住南引枝忽然“對上”他早先的腦電波。

她咽了一口口水,尷尬笑了笑,不好意思說:

“可右金吾衛(wèi)的官署敷衍此事,難道御史臺就不會官、官相護嗎?

萬一他們神仙打架,我這個小鬼遭殃,被他們轟成炮灰怎么辦?

到時別說伸張冤屈,我的小命,只怕很快就要休矣。”

南引枝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毫不在意在崔敘倫面前,完全表露自己膽小懦弱的一面。

崔敘倫心中呵呵,但也多瞧了她一眼。

這一眼給新奇的“炮灰”一詞。

因著它生動。

也就是這一眼,讓他注意到南引枝的臉煞白。

他轉(zhuǎn)而勉勵自己,要不以常人的思維去揣摩南引枝。

反要將她當(dāng)做稚童來看。

如此,他看順眼南引枝兩分。

也留意到南引枝話里的意思。

她似乎模糊意識到,這事有關(guān)她性命的安危,倒有些趣味。

崔敘倫頗感苦中作樂,便是如此。

他心里這般想著。

然而,令他想不到的事情更多。

南引枝忽然一拍大腿,又朝他豎起大拇指,一副他很厲害的樣子。

且雙眼圓睜,期待地看向他,但神情似乎有些忐忑。

似乎下一刻,她就要搓起手來。

南引枝道:

“崔郎君乃高風(fēng)亮節(jié)的君子,索性不如幫人幫到底。”

南引枝眨眼,觍臉道,

“不知崔郎君能否幫忙引薦,一個身份合適又行為妥帖的中間人?”

她打著讓人代理此事的主意,且這人能讓她借借勢。

南引枝臉皮厚得很,打蛇隨棍上,把崔敘倫架起來。

又繼續(xù)道:

“我身份卑微,于瓊都所識之人,只有崔郎君身份最為貴重,品行最為高潔。

要是此事崔郎君不能幫我,約莫……我只能坐以待斃了。”

南引枝雙手手心朝上一攤,眉毛往下耷拉,一副可憐又無奈的模樣。

清露見此,心中也不免多上幾分憐惜。

更別提素來自詡待人寬容的崔敘倫。

他感慨道,如南娘子所說的這般話,大概也是蠢人的生存法則吧。

遇到危及性命之事,第一反應(yīng)就是找個強有力的依仗。

話遞到這兒,他也短暫陷入沉思。

依他本意,這南娘子本為先鋒,只是這先鋒現(xiàn)如今畏難不前。

但此時讓他棄了這顆棋子,他又心生不甘。

這——可如何是好?

崔敘倫輕搖竹骨扇,眼角掃過南引枝忐忑的面色,雙眼微瞇道:

“此事——可行。”

話音剛落,南引枝猛然抬頭,隨即唇角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高興地?fù)嵴疲ⅠR起身朝他恭敬行禮,真心誠意感激道:

“崔郎君,有您這句話,我心安矣。”

她鄭重道謝。

崔敘倫起身,行揖禮道:

“南娘子客氣,其實崔某也有一事,想請南娘子幫忙。”

他側(cè)目一瞥,南引枝微微歪頭,似乎在困惑。

反倒南引枝身旁的小寧,眉間完全卸下戒備之色。

他才放下心來。

如此,也能解釋他為何邀南娘子前來。

哪怕南娘子心智再簡單,但她身邊那位侍女,難免會疑心他的來意。

他不想節(jié)外生枝。

眼下,也正如他所料。

南引枝并未“察覺”他的想法,開始欣喜自己能給他提供“助益”。

崔敘倫心覺好笑,他不認(rèn)為這位和離的南娘子,有這個能耐幫他。

但他依舊用指節(jié)扣了兩下扇面,清露了然,取出一卷桑皮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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