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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賞心悅目

陳氏也有些心疼陳嬤嬤,斥道:

“別說晦氣話,能回來就是好事!”

陳嬤嬤悄悄掀開眼皮,見陳氏的神色不似作假,趕緊把自己編的瞎話說出來。

之后,一副可憐的慘樣,跪趴在地,一言不發,只默默啜泣顫肩。

配上這幾日瘦削不少的身影,兩鬢斑白的頭發,勾起陳氏的憐憫心。

她抱住三娘,喃喃道:

“左不過是假的,說了就說了罷。難不成還能向我昭明侯府報復。

更何況,如今她還安然待在府中,而不是在外同商賈末流為伍,可見占了伯府和侯府的便宜。

若還要怨恨侯府,那是她為人狹隘狠毒。

只是那毒婦竟那樣待你,還給你喂了毒丸。你莫怕,我一定叫大夫來救你!”

陳嬤嬤卻搖搖頭,哽著聲說:

“老夫人,莫要為老奴憂心,老奴賤命一條,死不足惜?!?

“不行!”陳氏目光堅定,

“我即刻寫帖子回侯府,哪怕尋遍瓊都,我都要解你這毒丸!”

陳嬤嬤再勸,陳氏終于不再堅持,沒有立馬寫信回昭明侯府尋醫。

陳嬤嬤受傷的事,不能外傳。

陳氏只說讓她好好修養一月,陳嬤嬤自知身體狀況,沒有推辭。

他們不知,這些聲音斷斷續續,落入窗外人的耳中。

周端宜話沒有聽全,得知自己丈夫不是伯府的正經血脈,而是一個孤兒,整個人搖搖欲墜。

失魂落魄走回芙蕖院,一倒不起。

傍晚,陳氏坐在妝臺前卸妝,心里拿不定主意。

依著南氏的性子,應該會報復府里。

她到底要不要告知大嫂和爹一聲呢?

她心里苦悶,見著寶珠那雙澄澈的雙眸,不由得問她:

“寶珠,你說,若有人趁你不在時,偷偷端走你一碗肉羹。

事后,你若知曉,你會如何待她?”

寶珠在用犀角梳,蘸了杏仁油從掌心揉開,從發梢開始,輕柔給陳氏梳頭。

寶秋昨夜著了寒,陳嬤嬤又在養病。

這鶴延堂的丫鬟,隱隱以寶珠為首。

侍候陳氏的貼身大事,也被寶珠攏了過去。陳氏本還擔心這丫頭從茶水間過來,會毛手毛腳。

卻不想,寶珠這丫頭稱心得很。

即便此刻,她分心思索如何答陳氏的話,手上功夫也沒耽誤半分。

寶珠溫聲說:

“婢子生是鶴延堂的人。哪怕一粒米,那也是老夫人的。”

她這話似乎答了,又好似沒答。

陳氏多思量一瞬,頓覺今日三娘的行為有些不妥。

即便她不寫信給侯府,那又哪能是一個下人置喙的呢。

這樣一疑心,又不免想道:三娘可以欺瞞南氏,難道就不能欺騙我嗎?

還要勸我莫要找南氏的麻煩。

這樣一想,只覺陳嬤嬤話里都是漏洞。

心頭一跳,連忙遣寶珠去準備紙墨,她要下帖子邀大嫂見面。

寶珠垂眸,溫順應下。

——

就這么平靜過了兩日。

周端宜心里對江子義生了疙瘩,又不好說與外人。

那日她忽然走后,陳氏對她雖有不滿,卻也未強求她接著侍疾。

才搬到鶴延堂的行李,當天又這么搬了回去。

只因江祭酒夫人,突然下帖子來訪,話里話外暗示陳氏不慈。

陳氏恭恭敬敬聽完,又送走這尊大神,憋了一肚火。

老大還是那個老大,總讓她撓心。

好在這事過了不久,次日江子義就回國子監。

臨行前,想清楚的周端宜,依依不舍送別江子義,江子義這些時日也察覺到宜娘若有若無的冷淡。

今日又看,這冷淡似乎消失了。

他暗暗揣測,或許因著屏兒的事,宜娘有些生他的氣。

但這事實在正常,哪家高門顯貴的郎君,身邊沒備通房丫鬟。

似他這般,不逛花樓,宅院干凈,又尊重主母的主君,已是極少了。

不過,他顧惜宜娘的腹中胎兒,憐惜道:

“我一旬有一次假,很快就回?!?

周端宜依依送別,江子義上了馬車,齊杰駕車,加上衣物吃食書簡,也塞得滿滿當當。

陳氏今天也約了王氏在新豐樓見面,她準備和大嫂聊南氏一事。

她進了新豐樓,特地為她留的專屬包廂,才開了話頭,就聽到街道上吵嚷的厲害。

寶秋輕掀眼皮,寶珠下樓去打聽,帶回一條消息,她先說與寶秋聽。

寶秋聽了兩眼一黑,身子控制不住地發顫,回了包廂,不敢回話。

陳氏放下手中銀箸,拉長著臉。

寶秋這死丫頭,當著大嫂的面,說話吞吞吐吐。

王氏雖年過四旬,但保養得當,又生就一副好容顏。歲月仿佛格外厚待她,在她臉上未留下刀刻般的痕跡。

余下的積淀,反增添她的容光。

她穿得素雅,不愛繁瑣的金銀之物,鐘愛玉和珍珠,又信佛,腕間戴著一串菩提子念珠。

舉手抬足間,貴氣自成,是一位嫻雅貌美的貴婦人。

她說話也綿軟,易讓人卸下心防:

“何故吞吞吐吐?”

寶秋心中稍安,大著膽子跪著回話:

“大姑娘身邊的綠袖,剛……剛去東縣縣衙投案,說……說因家人脅迫,過失傷主?!?

陳氏猛然起身,繃著臉道:

“傷主?雪娘可出了事?大嫂……我……”

“小妹,莫急,先聽她說完?!蓖跏陷p聲說話,陳氏的心頓時安定下來。

寶秋繼續回話:“大姑娘無事,只是苦主是……是南娘子?!?

寶秋不敢抬眸。

陳氏撫掌大笑:“傷的好,那南氏還有命在?”

王氏眼皮一跳,淡淡抬手,心腹嬤嬤領著侍女們出去。

——

此時,南引枝卻在一輛不引人矚目的馬車上。

她在瓊都郊外,去探望田莊受重傷的莊戶。

什么都好,只一件事不好。

她被一身錦衣的男人,拿劍威脅了。

此男子一身淺褐色交領缺胯衫,腰系麂皮鞶帶,身受重傷,腹部鮮血汨汨。

湊巧的是,她今天沒帶老秦出來,而小寧在另一輛馬車上。

這人是趁著車夫出恭之時,踉蹌撞進車廂內的。

他一手捂腹,一手執劍,劍抵南引枝咽喉,卻偏開三寸。

微垂的眉梢,目光流盼間藏著懇求,聲線溫潤,又帶著砂礫般的喘息。

束發玉簪歪斜著垂落幾縷青絲,拋去他的動作不談,實在賞心悅目。

他喉結滾動輕咳:

“驚擾姑娘了?!?

南引枝一襲水藍輕容紗配蟹殼青裙襦裙,外搭竹青薄氅,一根竹簪輕攏發絲,眉眼淺淡。

她溫和凝視對方的雙眸,莞爾笑道:

“郎君客氣,不知——我有何處能幫上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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