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阿姊直言
- 穿成下堂婦?不怕,她有金手指!
- 一口十二個餃子
- 2378字
- 2025-05-15 21:23:56
“姑娘,府里大姑娘來了,正坐在茶室。”小寧掀開簾子。
又道,“林大管事也在正房門外候著?!?
南引枝今日一襲藕灰紗羅配芽黃裙,外搭一件淺灰紗質褙子,發鬢斜簪一支銀質薄片簪,唇點檀口,眉如翠羽。
她今日如往常一樣,拜了神像,見了陳氏,才回歸燕居理事。
如今交出府里中饋,無需每日點卯發對牌,事也少了大半。
南引枝微微頷首,去了茶室,吩咐讓人請林大管事,到茶室外的簾子候著。
江聽雪還未出嫁,和外男有別,在正房內總要多重忌諱。
兩人見禮,江聽雪準備提及來意。
南引枝先讓人給江聽雪上茶,又瞥一眼她貼身侍女綠袖,淺笑道:
“雪娘莫急,你也隨我學了一段時日的中饋,不如聽聽林大管事要說的事?!?
江聽雪面色一怔,旋即嘴角上揚:
“也好,正好也讓南姐姐,校驗雪娘這段時日的成果?!?
南引枝輕輕點頭,隔著簾子的林大管事,拱了拱手先見過禮。
他四十來歲,個兒不高不矮。
往那一站,自帶三分威。眉梢子跟裁紙刀似的,利利索索往鬢角挑,左臉蛋子上橫著道淺疤。
但他面上一團和氣,他開口道:
“前些時日,娘子吩咐給阿豪的放良文書,小的已經著手去辦了。
只是阿豪那小子背主,娘子不僅大方還了身契,還給了六年三個半月的銀子,又讓小的去官府報放良文書。
這惡仆既然噬主,娘子為何還如此寬容?
小的愚鈍,還請娘子示下?!?
南引枝左手受傷,換了右手端起汝窯茶盞。
淺青色的茶葉沉沉浮浮,茶味馥郁。
這是清茶,不同于瓊都茶館里口感豐富的茶百戲。
她輕抿一口,齒頰留香,緩緩開口:
“雪娘你怎么看?”
江聽雪對阿豪也有些印象,她眉眼間顯露一抹疑惑:
“他不是南姐姐從揚州帶來的人么?”
頓了頓,朝林大管事說:
“這阿豪何處噬主?”
林大管事清了清嗓子,笑著道:
“回大姑娘的話,這阿豪罪責有三?!?
江聽雪微微歪頭,面露不解。
林大管事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其一,他亂嚼舌根,泄露娘子隱私,迫使娘子陷入險境。
其二,他勾結賊人,引賊入室,預謀傷害娘子。
計謀未成,不思補救之法,反怨娘子不公?!?
江聽雪笑容微僵,捻著羅帕的手微微發顫。
引賊入室?
“其三,最讓人不齒,他、忘、恩、負、義!”
林大管事振振有詞,臉色驟變,語氣又急又快:
“娘子于他性命堪危時伸手相援,恩同再造。
又帶他入瓊都,分派府里輕松的活計。
他不思回報娘子,反而將娘子軟肋亮于人前。
讓娘子淪為府中談資,還吸引有心人的目光,設陷阱于娘子,意圖謀害。
如此不恩不義、寡廉鮮恥之人。
大姑娘,您覺得——他的下場該如何?”
林大管事話音落定。
江聽雪手中羅帕一掉,臉色一白,雙手發抖端起眼前的茶盞,磕磕絆絆道:
“也許……他……有苦衷?!?
“非也?!?
林大管事輕撫下須:
“他獨身一人,上無雙親孝敬,下無兒女撫養,也無兄弟姊妹。
敢問有何苦衷?”
江聽雪輕咬下唇:“那……可能差事分配不公?”
南引枝笑了笑,林大管事挑眉:
“既覺不公,為何不當面提起,反行小人行徑?難不成娘子愛苛難他人?”
江聽雪不敢抬眸,手心不斷摩挲:
“或許……或許他尚未意識到若行此事,會給南姐姐帶來傷害?!?
林大管事沉默片刻,才道:
“大姑娘言之有理。”
又拱了拱手,
“小的受教,想必娘子也是因此饒過那小子?!?
江聽雪松了口氣。
卻聽南引枝親口說:
“此言差矣。那阿豪拿捏我一個不大不小的把柄。我懶得糾纏,所以才放過他。”
江聽雪眸光微動,背生涼汗。
南引枝又道:
“雪娘,若枕霞閣內之人,也這般叛你,你該當如何?”
江聽雪面露慌張,不敢直視南引枝眼睛,結結巴巴道:
“我……我會罰……他們月俸。”
她縮了縮脖子,小聲補了句:
“沒受到傷害的話?!?
南引枝見狀,輕嘆一聲:
“罷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江聽雪面色動容。
南引枝進入正題:
“雪娘,你可知為何老夫人不讓伯爺來?
不讓伯夫人來?不讓安郎君來,偏讓你來?”
聞言,江聽雪心中咯噔一聲。
細密的酸澀從胸腔中蔓延。幾次欲開口,話頭又收了回去。
南引枝輕輕搖頭,嘆道:
“正是因你有情。”
江聽雪眼里濕潤。
南引枝輕輕抬手,小寧捧上一副漆奩上前,又當著江聽雪的面掀開奩蓋。
里面放著一柄團扇。
不似閨閣娘子所用,反倒似文人墨客常用之扇。
南引枝細細拿起,江聽雪不錯眼地盯著這把團扇。
扇骨作賦,取百年老竹,削作二十四峰青,骨節錚錚;
扇面為吟,宣紙潑松煙,皴三分倔竹,藏淡赭染石,隱清風明月;
扇柄有銘,枝葉繞柄墨,墨香氤氳,上依稀題‘此心安處’;
扇墜作誄,歙州殘硯琢天石狀,五色絲絡染羅浮春,撥動時叮咚若洞簫。
南引枝執此團扇,又輕柔放于漆奩,小寧合上奩蓋。
江聽雪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喉嚨艱難吞咽一聲。
回過神來,抿嘴道:
“南阿姊,此扇可是我先前托你幫忙找尋的木尚宮之物?!?
“然也?!蹦弦Φ卮?。
木尚宮乃太祖時期的尚宮。
因才學之名被召入宮,以才德立身,掌六宮文學,教授后妃與皇子。
她奉獻于文學事業,終身未嫁,為不少人敬崇。
但風評毀譽參半。
一半人認為女子應當嫁人生子操持中饋。
于木尚宮此途,專于文學而忘記女子本分,終究不符禮法,有悖祖宗教訓。
另一半人認為如木尚宮這般的女子,有自己的事業,令人心生敬意。
雖未嫁人生子,但若依其貢獻來論,嫁人生子的事讓普通女子去做。
如木尚宮此種意志堅定,又有文學天賦的女子,若不走此道,也令人扼腕嘆息。
而對一些閨閣娘子來說,她們不僅佩服木尚宮的才學,更敬佩木尚宮為女子掙出的一片天。
大洛建立有六十載,因著木尚宮在宮中做了典范。
不少婦人相繼走出內宅,從事各行各業。
那些酸儒從剛開始的詆毀,也漸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習過詩書的不少娘子,偷偷買過木尚宮的畫像,于案前立一束松柏祭拜。
此時,聽到南引枝答復的江聽雪,呼吸一窒,眼里閃過一抹狂熱。
先前所有的情緒拋之腦后,大腦一片空白,如入云霄之間。
她激動起身,對著近處的漆奩,摸也不是,收也不是,手伸在空中無處安放,她扭頭道:
“南阿姊,你要如何才肯借我品鑒一段時日?”
南引枝移轉目光,唇畔含笑,語氣輕松:
“此事說易也易,說難也難。只看雪娘如何抉擇?!?
江聽雪的心頓時沉入谷底,她嘴唇蒼白道:
“還請阿姊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