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河手里的鐵鉗啪一下敲在地上，聲音比他說話還脆：“媽的，真是沖著咱來了。之前我還納悶為啥爐子總出點小問題，原來是有人動了料！”

張玉蘭也急了，“這不是小事，要是老百姓那邊真炸了爐子，咱們全得下崗。”

溫瑾瑜揮了下手，“都別吵，回頭你們一個一個都得寫檢討。”

她話說得輕，但屋里的人一個都不敢吭聲。

“張玉蘭，你跟我去省物資辦一趟，把咱們這批爐子的原材料調撥單帶上，我要親自核。”

“劉長河，你帶人分兩隊，第一隊跟我跑回收點，第二隊進鄉下。所有出廠編號我都記著，一個都別漏。”

“李城燃，你留下看廠，誰要是再進倉庫，你知道該咋辦。”

李城燃點頭，甩棍已經拎在手上了，“你放心，我誰也不讓進。”

一群人散出去像打仗似的，連水都沒來得及喝。

這邊剛安頓完，秦致遠從實驗室跑回來，拉著溫瑾瑜悄悄說了句：“出事了，我剛在資料室翻項目登記，發現有人私下調閱了我們前幾輪的技術模型。”

溫瑾瑜擰了下眉，“誰？”

“顧琳。”

這名字一出，溫瑾瑜立馬起身：“她不是已經調去檔案組了嗎？”

“是啊，可她居然還有權限。”

“行了，這事我來處理。”溫瑾瑜頓了頓，“你先盯著財務那邊，我估計她不是自己搞的。”

第二天早上八點，顧琳剛推開門，就看見溫瑾瑜坐在辦公室門口，穿著那件洗到發白的布衫，鞋跟蹬在桌腿上。

“溫老師，您找我？”

“我問你，誰讓你調閱咱平臺爐具結構草圖的？”

顧琳愣了一下，“我就是隨手看看，想著也許后頭能派上用場……”

“你是檔案組的，你看爐具干啥？”溫瑾瑜直愣愣盯著她，“你是技術員？”

顧琳張了張嘴，沒敢說話。

“顧琳，你以前那點小聰明，我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這次不行。你那點資料，我已經送上去了，你等著紀委找你談話吧。”

“溫老師！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

“你就是以為這爐子紅了，你也能分一杯羹，是不是？你想多了。”溫瑾瑜說完起身，“你走吧，回去收拾收拾，別來了。”

顧琳臉都僵了，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這事一傳出來，研究所一下就安靜了。那些以前看風頭的、想投機的，立馬老實了。

晚上，魏老的電話打進來：“小溫，你最近這爐子是不是出了點事？”

“是，有人想搞事，不過我都壓下去了。”

“我這邊也有消息，有人舉報你們平臺技術泄密，說你們拿的圖紙不清不楚，原材料對不上賬。”

“是江若梅的人？”

“不是她親自，是她那邊香江聯系的那批人。”

溫瑾瑜冷笑了一聲，“還真是一個比一個不死心。”

魏老咳了兩聲，“你準備一下，省里要開一個平臺聯合核查會，到時候你得帶著賬和圖紙上臺。”

“行，我知道了。”

掛完電話，溫瑾瑜把整整四本賬冊攤在桌上，一頁頁地看，連水都沒喝。

劉長河半夜回來，渾身都是灰，火氣上來了，“這活真不是人干的，鄉里那邊都睡覺了，我還蹲那等人給我把爐子抬出來，差點沒打起來。”

溫瑾瑜沒抬頭：“追回幾個？”

“三個，另外兩個農戶說‘用得好好的你們為啥要收’，死活不肯還。”

“讓他們留著吧，等我這邊技術改進好了，免費送他們一口新爐子。”

劉長河一愣，“你不生氣？”

“我能生氣嗎？人家老百姓用的是咱們的命根子，不能讓他們替咱背鍋。”

“你還真是……能扛。”

“我不扛誰扛？江若梅她還坐等咱們出事，她是想看笑話呢。”

第二天大清早，市里電視臺又來了一趟，說是要采訪光啟平臺在“農村民用技術轉化”上的經驗。

溫瑾瑜讓人直接把人帶去爐子棚子那，連辦公室都沒進。

她說：“咱這不是講道理的地方，是做飯的地兒，你們要拍，就拍熱氣騰騰的。”

那天，爐子前圍了一圈村民，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全盯著鍋蓋冒煙的那一刻。

電視臺記者一邊錄像一邊問：“你們覺得這爐子咋樣？”

一個大媽操著一口濃重的本地方言說：“比我那口煤爐子好太多了，省柴省火不說，煮東西也快。我家那鍋豆腐干煮兩小時都還硬，這個半個小時香得咧。”

電視臺的人笑得不行，連忙說：“這就是群眾的真實反饋。”

拍完走的時候，那記者湊到溫瑾瑜身邊小聲說：“你們這平臺，真的不考慮拿出去走合作推廣？我看很多地方都想搞這個。”

溫瑾瑜搖了搖頭，“不急，咱還沒把身子骨立穩呢，別忙著露臉。”

“不過，”她頓了一下，“你們那條新聞，能不能別給我拍正面，我長得磕磣。”

那記者樂了，“你倒是實誠。”

晚上快十點，秦致遠回到所里，臉色不好看。

“出事了。”

“啥事？”

“白弘宇這兩天在聯系市里一個副主任，說要搞平臺項目托管，說是要成立‘民用技術指導委員會’，要從咱手里把平臺撥給他那邊去。”

劉長河氣得一拍桌子：“他真當這平臺是他家后院？”

溫瑾瑜倒是挺冷靜：“他那點心思我早知道了。”

“他想要借著江若每以前那點勢力要接管平臺，那還得走審批。如果走審批就得看咱們的項目成果了。”

“我現在就讓他們知道，平臺是咱們燒出來的，不是他用嘴說出來的。”

說完，她扭頭就去拉爐子數據那幾摞草圖，“致遠，咱們明天把成果報告再核一遍，后天，我去省廳開會。”

“他們要搶，我就當著省里那些人面，把爐子搬上臺。”

“我看他們誰敢說這不是咱干的。”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透，溫瑾瑜就穿著棉布褂子去了廠房。爐子蓋子冷冰冰的。

她掀開看了一眼，爐膽里已經是空的，昨晚燒完柴火后李城燃又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