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樂了：“就是要聽你這種不順耳的。”

話還沒說幾句，門外又有電話打進來。

“溫同志，是我，小李，我這邊剛接到通知，今天晚上市委要來人。”

“帶隊的是白副市長，他想看看你們這個平臺怎么回事。”

溫瑾瑜“哦”了一聲：“哪個白？”

電話那頭遲疑了一下，壓低聲音說：“就是……白志強的侄子，白弘宇。”

這一瞬間，屋里風好像停了。

劉長河猛地坐直了腰：“他怎么還出來了？”

“不是上次就被帶走了嗎？”

秦致遠坐在一邊，聲音冷靜的像冰：“上次是‘協助調查’，沒有定罪。”

“白家在江城的關系盤太深了，真要一鍋端，估計上面也不好收場。”

“所以才放了他。”

張玉蘭臉發白：“那他現在來，肯定是沖著平臺來的。”

溫瑾瑜點頭：“是沖著爐子來的。”

“白家這兩年吃緊，原來那幾塊地全鎖死了，房子賣不動，外頭的資金鏈也斷了。”

“這時候我們平臺的爐子要是上了正式項目，那可是鐵飯碗。”

“他們想插進來分一杯羹。”

秦致遠冷冷一句：“哪來的羹？咱這鍋里還沒燉肉呢。”

“他們先前都說我們做不起來，現在見風來了，一個個都想來摘桃子。”

晚上七點，研究所燈火通明。

辦公室被清了出來，茶水備好，爐子清灰擦亮，技術圖紙也整理的整整齊齊。

白弘宇進門那一刻，穿著一身合體的呢子大衣，臉上還掛著笑，背后跟著一票人，像是巡視一樣左看看右看看。

“喲，這爐子就是你們搞的？”

“聽說挺火的啊，我今天特地趕過來看看。”

“平臺嘛，的有點代表性。老百姓盯著呢，咱可不能掉鏈子。”

溫瑾瑜站在門口沒動，只回了一句：“你是來看爐子的？還是來看項目預算的？”

白弘宇笑了笑：“你說哪方面不都的看嘛。”

“我這人不外行，但也懂點基本賬目。”

“聽說你們這個平臺項目，賬很清楚，那挺好，我們這邊也打算搞‘透明化監督’，以后有什么需要協調的，也可以跟我提。”

這話說的不咸不淡，可誰都聽的出來，他這是打算伸手了。

要么你主動交一部分權限出來，要么他就用“監督”的名義天天來敲門。

劉長河氣的臉都紅了，正要開口，秦致遠先一步上前一步，沖著白弘宇說：

“白副市長，咱平臺是民辦性質，屬地管轄歸的是科教口，不歸市里城建辦，您這邊要是來參觀，我們歡迎，但要是說干涉，那恐怕不合規。”

白弘宇臉色一變，嘴上還在笑：“喲，這位同志說話挺有意思。”

“我哪兒敢干涉，我這是幫你們解決問題啊。”

溫瑾瑜也跟著說：“我們現在沒什么問題，不勞您費心。”

“要是真想幫忙，麻煩轉告一下城建辦，讓他們少點撥款刁難。”

“爐子做出來了，老百姓想用，咱就別再卡材料批號了。”

“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這話一出，屋里人都不說話了。

白弘宇的臉抽了抽，笑也不笑了，只說了一句：“既然這樣，那就祝你們平臺順利吧。”

“不過嘛……風越大，火越旺，可也最容易起灰。”

說完，他轉身就走。

屋里人這才緩了下來。

張玉蘭小聲問溫瑾瑜：“他剛那話啥意思？威脅我們？”

溫瑾瑜冷冷道：“他這是在放話。”

“風太大了，他們不樂意了。”

“但我不怕。”

“風越大，我越要把火燒的穩當。”

白弘宇走后，辦公室的氣壓半天沒提上來。

張玉蘭坐在桌邊削鉛筆，一下一下削的飛快，鉛屑全灑了桌上也沒管。

“這人說話怎么陰陽怪氣的，什么‘火大了容易起灰’？什么意思啊？這是明著在咒我們出事？”

秦致遠靠在窗邊，看著外頭燈光一閃一閃地晃：“他就盼著我們出事。”

“現在平臺風頭太勁，他自己又沒跟上項目，外頭又有人開始看咱了，他只能盼著咱這鍋爐炸。”

劉長河噌地一下站起來：“我去把爐膛全鎖上，今晚值班的時候我守廠房門口，誰敢進我就敲他狗頭。”

溫瑾瑜沒急著說話。

她把一本賬冊翻了翻，突然開口：“把這兩天出入庫的材料單全調出來。特別是煤灰、爐膽、引火料這幾項，誰動過、誰拿走、誰登記，統統記清楚。”

“張玉蘭，你跟我去材料倉庫一趟。”

晚上九點，倉庫外。

兩盞老式吊燈晃晃悠悠地亮著，一盞還在滋啦啦地跳電。

“鎖呢？”溫瑾瑜問。

倉庫管理員跑上來，臉上帶著點忐忑：“白天有人來借，說是下鄉臨時演示用，我就給他開了個材料包。”

“誰來借的？”

“說是你那邊張主任派人來拿的，我想著……也就給了。”

張玉蘭一聽當場就火了：“我啥時候派人來拿了？！你看清人了嗎？”

管理員臉都白了：“看……看清是個年輕人，穿咱平臺的工作服，胸口繡的還是你名字……”

溫瑾瑜臉色沉下來：“我從來沒批過工作服。我們統一都穿藍布衫，哪來的胸口名字？”

她不再說話，直接推門進倉庫，拿起一個爐膽看了一眼，手一伸，從邊緣扒出一小塊松動的白灰。

她低聲說了句：“不對。”

張玉蘭問：“咋了？”

“這不是咱配的灰。這是高磷渣粉。”

劉長河也來了，一聽這話炸了：“那不是煉鐵廠淘汰下來的副料？那玩意干燥性極差，爐膛一熱它就起爆皮！”

溫瑾瑜點頭：“這種東西，一加熱，鼓風口就可能炸。炸不死人，但能炸塌爐膽，運氣不好再崩點火星出來，鐵皮邊角全燒翹。”

“你說要是這爐子要是在村頭炸了……”

張玉蘭咽了口唾沫：“那咱這平臺就完了。”

“誰還敢用？”

“用命燒爐子，瘋了才用！”

溫瑾瑜把爐膽放回去，轉頭吩咐：“立刻封倉。劉長河，你帶人檢修所有發出的爐子，尤其是三江鎮那批，能追回來的就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