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河沒接她的話，只將手里的紙張朝她面前的空氣中揚(yáng)了揚(yáng)。

“你是說，它自己長腿跑進(jìn)你包里的？”

“我哪里曉得！”林曉猛地跺了一下腳，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下來，“這是蔣書記的東西啊，我只是幫忙保管而已。”

“栽贓？”劉長河重復(fù)了一遍這兩個字，聽不出情緒。

“所以你的意思是江書記栽贓陷害你？”

劉長河依舊那么平靜地看著她。

“證據(jù)呢？”

林曉下唇被自己咬出了一道血印子，她死死盯著地面，過了好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來兩個字。

“……沒有。”

劉長河沒再追問，只朝旁邊候著的兩個警員使了個眼色。

“帶走。”

兩個警員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鉗住了林曉的胳膊。

“不行！”林父猛地從地上彈起來，瘋了一樣撲向警員，“你們不能帶走我女兒！不能帶走她！”

警員們費(fèi)力地將他攔住。

林曉被拖著往外走，她拼命扭過頭，淚水糊了滿臉，聲音嘶啞。

“爸！我沒做！你信我啊！爸——！”

林父嘶啞的嗓音還帶著哭腔：“爸信你，爸一定想辦法證明你的清白！”

車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將那絕望的呼喊隔絕在外。

林曉只覺得自己的手腕被什么冰冷的東西箍得生疼，整個人像是被塞進(jìn)了一個搖晃的鐵皮罐頭。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頭頂刺目的燈光讓她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再睜開，眼前是一張冰冷的鐵桌，桌子后面，劉長河正看著她。

“林曉。”

他的聲音不高，一下下敲在林曉最脆弱的神經(jīng)上。

“這里沒有別人了。那幾張紙，怎么回事，說說吧。”

林曉喉嚨里像是堵了團(tuán)棉花，她用力吞咽了一下，才勉強(qiáng)發(fā)出聲音，干澀沙啞。

“是江書記的東西，上面我的名字也是江書記讓我簽的字……”

她不敢抬頭，聲音細(xì)得幾乎聽不見。

“她說……就是單位正常的流程……”

劉長河手指在桌面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發(fā)出單調(diào)的“篤篤”聲，在這過分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江書記？”他重復(fù)了一遍，“你確定，是她讓你簽的？”

林曉猛地抬起頭，急急點(diǎn)頭：“是！就是她！她說就是例行公事，簽個字就行，讓我別瞎琢磨！我……我哪里曉得那上面寫的啥呀！我又看不懂！”

劉長河從手邊一沓材料里抽出一張紙，不緊不慢地推到林曉面前。

“那你這個，又是怎么回事？”

林曉低頭，看清紙上打印的幾個字，瞳孔驟然縮緊。

“皮包，夾層。”劉長河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你自己縫的？”

林曉渾身一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劉長河身體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還有，溫瑾瑜那邊，也提供了一個所謂的‘保險(xiǎn)柜密碼’。”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林曉的反應(yīng)。

“和你包里那些紙上的內(nèi)容，嚴(yán)絲合縫。這個，你怎么解釋？”

林曉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整個人都懵了，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吱呀”聲，她猛地站了起來。

“不！不可能！我根本沒看過那幾張紙上寫了什么！”

她的聲音因?yàn)榧佣兞苏{(diào)，尖銳刺耳。

劉長河紋絲不動，只是抬了抬下巴。

“那你告訴溫瑾瑜的密碼，是哪兒來的？”

一個問題，讓林曉徹底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給自己開脫。

她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身體晃了晃，又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滾落下來，一滴一滴砸在冰涼的桌面。

過了許久，她才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字，聲音破碎不堪：

“是江書記……”

她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幾乎說不成句。

“她告訴我的……她說那個密碼很重要，讓我務(wù)必記住，說萬一用得上……”

劉長河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手指交叉在一起，輕輕抵著下巴。

“江書記，為什么要讓你記住一個她口中‘重要’的密碼？”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林曉還在徒勞地?fù)u著頭。

審訊室的門忽然洞開。

一個年輕警員腳步急促，徑直走到劉長河身邊，壓低了聲音飛快地說了些什么。

劉長河原本沒什么波瀾的臉上，霎時間凝重起來。

他霍然起身，只對林曉丟下一句：“你先在這里，我們稍后再談。”

隨即，他便大步流星地跨出了審訊室。

沉重的鐵門在林曉身后“哐當(dāng)”一聲合攏，將她所有的茫然與無措都鎖在了這方寸之地。

審訊室外，狹窄的走廊里，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幾分。

溫瑾瑜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幾乎要破土而出的急切：“劉組長，我總覺得這事兒奇怪得很。”

劉長河“嗯”了一聲，手指習(xí)慣性地探入衣袋，摸索片刻，卻又空著手抽了出來。

“那份英文信件，我反復(fù)比對過了。”他開口，聲音有些沉，“上面確實(shí)是林曉的名字，錯不了。”

溫瑾瑜往前湊了半步，聲線因激動而有些不穩(wěn)：“可是柏雪螢親口說的。江若梅手里，攥著一本‘替罪羊培養(yǎng)手冊’！”

“替罪羊培養(yǎng)手冊？”劉長河的眉峰微微蹙起。

“千真萬確！”溫瑾瑜的語氣斬釘截鐵，“就在柏雪螢被調(diào)去檔案館之前，她無意間撞見的。她說這江若梅藏得可深了！”

一直沉默的秦致遠(yuǎn)也靠了過來，聲音同樣放得很輕：“我記得柏雪螢當(dāng)時還補(bǔ)充了一句，江若梅這個人，每次動手前，都會提前物色好頂罪的人選，做得滴水不漏。”

“那林曉……”溫瑾瑜的話說到一半，后面的字眼卡在了齒間，雙眼卻因一個駭人的猜測而驟然睜大。

劉長河的視線在溫瑾瑜和秦致遠(yuǎn)之間逡巡片刻。

“你們的意思是，林曉這個人，從頭到尾就是江若梅精心挑選出來，預(yù)備給自己頂缸用的？”